茶杯顿在桌上,碎瓷声响。老仆倒吸一口凉气。两个汪府家丁的影子,己笼罩小桌。
一个家丁开口,手按刀柄:“跟我走。”
老仆身体抖动,看向顾维桢。
顾维桢袖中取出一枚官印,推到老仆茶杯旁。
他开口:“我乃都察院监察御史,奉旨查案。”
家丁动作僵住。他们认得官印。汪家扬州势大,但都察院御史,京官,首达天听。两人对视,眼中惊骇。
顾维桢饮茶。
“滚。”
家丁躬身,快步退出茶楼。
老仆瘫坐椅子,冷汗湿透后背。
顾维桢将银子推近。
“扬州待不下去了,去金陵城安顿。别再回来。”
老仆收银,跪地磕头,起身快步离开。
顾维桢独坐许久,窗外天色己暗。宗亲、私盐、京城黑马车。顾维桢脑中浮现一个名字:江南织造,韩子墨。
此职天子亲派,供应内廷丝绸,富可敌国,权势熏天。比知府更金贵。网的中心是韩子墨,不是汪家。
次日,顾维桢换儒生长衫,摇折扇,走进江南织造局工坊。
工坊内,蚕丝与染料气味混合。机杼声响,织工忙碌。顾维桢未惊动任何人,驻足一匹织了一半的云锦前。图案是“凤穿牡丹”,华丽繁复。凤尾走线,细微滞涩。
老织工停手,揉眼。
“老先生,这匹锦,上贡的?”顾维桢问。
老织工看他,叹气。
“韩大人新花样,催得急。”
“可惜了。”顾维桢指凤尾,“金线走急,失圆润,少神采。‘三捻五搓’古法可避此弊。”
老织工眼中迸光。
“公子懂行?”
顾维桢递上拜帖:“家父京中喜好宋锦,特来请教。”几句行话,老织工引顾维桢为知己。
老织工压低声音,痛心道:“如今不行了。韩大人来了,心思不在织造。他与盐商、粮商往来。”
顾维桢问:“官商一体,为织造局生意?”
“什么生意!”老织工不屑,“他派染料师傅帮小绸缎庄‘改良工艺’。小庄子倒闭,或高价买料。断人活路,逼人做事。”
商业纠纷的幌子,无数小作坊主“自愿”为他所用,运送他想运的东西。好一个江南织造。
“韩大人真是‘生财有道’。”顾维桢语气平静。
“何止。”老织工左右看看,凑近,“城西有处废弃染料仓,以前放次品。韩大人来了,派人严加看管,只夜里进出,神秘。谁也不知里面放了什么。”
夜半三更,顾维桢无声落在仓库屋顶。他不急入内。目光扫过院落。仓库不通风,不向阳,非存货之地。院角排水沟深,有新土痕迹,通向院外暗渠。墙根砖石色深,似常年浸水。地下有物。
他绕到仓库后方,贴地。内力渗入墙缝。地底深处,朱砂与铅粉的气息传来。
找到了。
他沿暗渠,在下游涵洞找到出口。地窖入口伪装成枯井。
顾维桢潜入。地窖里没有金银,只有一排排码放整齐的木箱。箱子里不是丝绸,是油布包裹的盐砖。盐砖角落,他找到一本小账册。账册无名,只有日期、数量和皇室宗亲的隐晦代号。
韩子墨销毁大部分证据,独漏此最致命一环。或许他认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次日,顾维桢一封拜帖,送到江南织造府。
韩子墨书房见他。韩子墨西十年纪,面容白净,穿宝蓝色杭绸长袍。他气质雍容。
“顾御史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韩子墨沏茶,动作流畅。
“韩大人客气。”顾维桢接过茶杯,“本官初到扬州,对江南织造工艺慕名己久。”
“哦?顾大人也对此道有兴趣?”韩子墨脸上惊喜。
他从多宝阁取紫檀木盒,打开,里面一方古玉。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顾大人扬州办案,若有需要,下官定当效劳。”
这不是贿赂,是示好,更是试探。顾维桢未看玉。
顾维桢观察韩子墨。笑容完美,茶杯在手,手指稳定,呼吸平缓。但韩子墨指尖轻微茶杯。瞳孔深处,一丝颤抖。他恐惧。平静下,恐惧更深。
顾维桢放下茶杯,发出轻微声响。
“韩大人的丝绸甲天下,只是不知,比起汪家的私盐,哪个更能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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