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昭跟着沈夫人一路进了贺家后院,早有嬷嬷在垂花拱门候着。
“沈夫人,您终于来了,老奴奉老夫人命令,在此等候己久了。”
贺老夫人能和沈老夫人成为好友,自然是性味相投。
沈夫人初嫁时,被立规矩磋磨,不少是贺老夫人背后出的主意。
两个婆母聚在一起没别的,就闲话家常,当然,遭殃的不止她一个,还有贺家的夫人,也就是贺辰安的娘,
只不过贺夫人出身不高,无人可依,性子软弱,只能任由搓圆捏扁,后来干脆随贺老爷去了外地上任,丢下嫡长子贺辰安被贺老夫人抚养。
沈夫人如今还记得,贺夫人走时,抱着贺辰安哭的肝肠寸断,可无奈,她想走,就必须留下儿子,不走,怕是要被折磨死。
胜在贺辰安是贺家长孙,贺老夫人爱重又疼爱,最终,贺夫人狠狠心,带着离开,一走就是数载。
沈夫人很难对贺老夫人有好感,只要看见她,就想起她和自家婆母脑袋凑在一起,咕咕唧唧的模样。
然后,就是她腊月寒冬的天,晨昏定省的来回折腾。
可沈老夫人困倦,多数连门都不让她进,让丫鬟传个话就给打发了。
再后来,只要贺老夫人一去府上,她就开始装病。
可贺沈两个老婆子,到底是活了半辈子,都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精,规矩站不成,就开始想方设法挑拨他们夫妻关系。
纳妾!!
烂透了的招数。
思及此,沈夫人看了眼身旁的女儿,那叫一个堵得慌。
这样的婆家,她怎么能放心让昭昭嫁过来呢。
“娘,您想什么呢?”沈昭昭晃了晃沈夫人的胳膊。
“没什么。”沈夫人嘴里应着,心里却琢磨着要怎么夸大其词才能将一根筋的女儿劝退贺家。
思索间,母女二人在嬷嬷的带领下来到了宴会厅,贺老夫人端坐正中,身旁坐着贺家的二夫人。
再往下,是早早就到了的各家女眷,贺二夫人正与那些女眷寒暄。
“贺老夫人生辰。”沈夫人面上喜气洋洋,让丫鬟奉上准备好的寿礼。
沈昭昭跟着福了福身。
贺老夫人是个挑剔的,但架不住她命好,上一世成婚半载,老夫人就早早撒手人寰,所以,她并没有受什么磋磨,但此人功绩,她倒是从贺二夫人口中听说不少。
沈昭昭初听时,甚至以为是贺二夫人胡言乱语,毕竟她也算贺老夫人看着长大的,在她印象中,这个鹤发老人一首都是慈祥且和蔼的。
“快快起来,就等你们了。”贺老夫人脸上的笑都堆在了一起,积了层厚厚的褶皱。
“昭昭丫头,快来,到贺祖母这来,昨日辰安还念叨你呢。”
正说话的女眷夫人们朝这边看来,气氛短暂安静一瞬。
又旋即都化为了然的笑。
毕竟,在外人眼中,沈家姑娘和贺家小公子,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青梅竹马,良缘天定,顺理成章。
可终归是公众场合,贺老夫人如此言论,对男方没什么,说给女方听,就有些不妥了。
毕竟,闺阁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名声。
沈夫人脸色微沉,
沈昭昭没动,垂下了眼睑,“辰安哥哥一向疼妹妹,将我和落樱妹妹一样看待,昭昭都知晓。”
落樱,是贺辰安姑母的女儿。
沈昭昭未及笄,在旁人眼中就是小孩子,童言无忌,不懂其意实属正常。
不少夫人莞尔一笑,贺老夫人也没放在心上,依旧招呼沈昭昭过去坐。
沈夫人,“昭昭前几日染了风寒,今日是老夫人的寿辰,未免传给了老夫人,还是让她挨着我坐吧。”
贺老夫人一听沈昭昭不舒服,立即点头答应。
毕竟是身子都埋进土里的人了,最怕的就是生病,于年轻人只是普通风寒,却能轻易要了她的命。
但为表关心,她还是慰问了几句。
沈夫人的位置被安排在贺二夫人旁边。
按理说,这个位置应该是贺府旁支或是有血缘关系的亲眷坐的。
沈夫人面色更为不悦。
如此岂不是告诉众人,沈家和贺家关系非比寻常,指不定有人要暗中揣测两家是否早定了婚约。
可不坐,满室女眷瞧着,又是出门做客,挑挑剔剔,总是不妥。
沈夫人面上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我家婆母同老夫人交好,再三于信中提及,挂念贺老夫人。”
贺老夫人一笑,“我和你婆母算是金兰之交,虽不是亲姐妹, 却胜似亲姐妹。”
“那今日我可是托了我婆母的福气。”沈夫人拉着沈昭昭在身旁坐下。
都是人精,听了沈夫人这明显划清界限的话,各家女眷对视一眼,都齐齐噤了声。
这是说,两家老夫人的交情,和下一辈无关,莫不是沈夫人无意女儿结亲?
方才沈昭昭说,都当是童言无忌,可沈夫人,就很值得推敲了。
贺老夫人面色滞了滞,淡淡睨了眼沈夫人。
“你说得对,也就是你婆母不在。”
若是她在,沈家又怎么轮的到你做主。
“不过不着急,等来年春,就该回了。”
沈夫人听懂了贺老夫人的言外之意,只淡淡一笑,“贺老夫人说的是。”
她不耐与她在众人面前周旋。
昭昭是她的女儿,她说了算不算,且走着瞧。
“这是前些日子刚从东边运回来的新茶,听说工艺极为繁复,沈夫人快尝尝。”贺二夫人开口转圜了几分气氛。
沈夫人给面子的端起茶盏,放至唇边。
贺二夫人也是个倒霉催的,本来就是小儿子,没继承什么家底不说,老大家的远远走了,倒是独留她一人受贺老夫人使唤。
西十上下的年岁,看起来比沈夫人还老上一些,面色蜡黄,眉眼都是疲惫。
“娘。”沈昭昭突然攥住了沈夫人的手腕。
价值以金为盏换算的新茶,她沈家可不敢喝。
“怎么了吗?”
沈昭昭一派天真的接过茶盏闻了闻,“这当真是东边运回来的茶叶吗?”
贺二夫人一笑,“你这孩子,贺伯母还能忽悠你不成。”
“不是呀,只是前些日子,我听我二哥…还有李小郡王说,如今南边雪灾严重,甚至有流民逃难,多地饿殍遍野,尸骨成山,如此情景下,贺家还能运来如此名贵的新茶?”
沈昭昭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身子抖了抖,“小郡王说,那些人饿极了,可是会吃人的,贺祖母派出去的人都好厉害,不仅安然无恙,还能将茶叶带回来。”
“……”沈夫人再看手中的茶盏,顿时觉得有些烫手。
灾难当前,贺家却花费人力财力耽于享乐上。
朝廷赈灾不是秘密,在坐女眷家中夫君或多或少都在为此事儿奔波,忙的不可开交。
有一夫人也放下了茶盏,“我听我家夫君提及过一二,南方雪灾情况,确实同沈二公子和李小郡王所说不差,当真是祸从天降。”
气氛沉默了下去,慢慢的,有些微妙。
谁都没有再去碰桌案上那盏茶,虽然茶香西溢。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没有人敢将这句话说出来,但形容的却再贴切不过。
就连朝廷这些日子都忙的脚不沾地,她们身为女眷,虽帮不上什么忙,但此刻,心中难免有丝丝愧疚。
“当真是苦乐不均。”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
接着,就有人向贺老夫人提出不妥。
大梁的御史可不是吃闲饭的,唯一有用的就是一张嘴,日日都苦于无事可做呢。
不论是真心还是为了家中男人的官途,不少人开始出声附和。
百姓疾苦,夫君正为此殚精竭虑,她们却坐在暖意融融的屋里推杯换盏。
人的同情与愧疚很容易就被挑起。
贺老夫人瞪了贺二夫人一眼,“老二家的记错了,这茶是去年积下的……”
“是是是,想着扔了可惜,这才拿出来。”贺二夫人立即接话。
沈夫人垂头,叹口气。
果然,在坐女眷听了贺二夫人的话神色各异,准备扔掉的积茶,扔了可惜,遂给她们喝?
她们是什么很低贱的人吗?
还是说,她贺家高贵至此。
“你住口。”贺老夫人眸光一厉,只差没有骂她一声蠢货。
贺二夫人立即察觉出自己方才话的不妥,脸色青白交错,再看沈夫人时,颇为尴尬。
其实也不怪她,贺二夫人并不是蠢笨之人,只是数年为媳,早就被贺老夫人养就了无脑附和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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