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寒夜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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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寒夜约见

 

哈尔滨的雪下得更密了。林疏桐站在集美学校的走廊里,望着窗外纷扬的雪花,指尖无意识地着颈间的星芒胸针。疏月蹲在她脚边,正用树枝在雪地上画小鸭子,蓝布衫的袖口沾着地下室带出来的霉渍——那是昨夜翻找文件时蹭上的。

“姐,你说徐伯年真的会放我爸吗?”疏月突然开口,声音裹着雪粒般轻颤。

林疏桐蹲下来,替她拢了拢围巾:“他不过是想利用我们找星陨铁的矿脉。但你放心,周法医己经在联系巡捕房的朋友,王太太的人也盯着南岗的码头——”

“林小姐。”

走廊尽头传来王太太的声音。她裹着件灰鼠皮斗篷,手里攥着张电报,脸色比雪还白:“周法医截获了徐伯年的密电。他说...说今晚九点,在火车站后巷的‘大和旅馆’见面,只许你一个人去。”

疏月猛地站起来,树枝掉在雪地上:“姐不能去!那是陷阱——”

“我知道。”林疏桐按住她的手,“但他提到‘你父亲最后的线索’,我不能不去。”

王太太将电报塞进她手里。电文只有短短一行:“欲见林承业,子时大和旅馆后园,携星芒信物。”

林疏桐捏紧电报,金属搭扣硌得掌心生疼。她想起昨夜在地下室发现的照片,照片里那个被涂花脸的小女孩,和自己有七分相似——那是十岁的她,被父亲送到孤儿院前最后一次露面。而父亲林承业,自那以后便“病逝”于苏州老家,坟头草长了两茬。

“我和你一起去。”疏月扯了扯她的衣袖,“我是你妹妹,要一起承担。”

“不行。”林疏桐摇头,“徐伯年要的是星芒信物,你跟着只会危险。”

“那我留在学校,让周法医派人守着。”疏月退了一步,从兜里摸出个小布包,“这是我攒的钱,够买火车票。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林疏桐望着她泛红的眼眶,终究软了心肠。她替疏月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将布包塞回她手里:“听周法医的话,锁好门窗,别给任何人开门。”

夜幕降临时,哈尔滨火车站后巷飘着烤红薯的焦香。林疏桐裹紧墨绿驼绒大衣,沿着青石板路往大和旅馆走。雪己经停了,路灯在屋檐上投下昏黄的圆,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大和旅馆的门楣挂着褪色的菊纹灯笼,门廊下站着两个穿黑风衣的男人,见她走近,立刻躬身推开雕花木门。

“林小姐。”穿西装的账房先生迎上来,“徐司令在二楼雅间等您。”

楼梯转角飘来鸦片味。林疏桐皱了皱眉,想起昨夜在列车上截获的鸦片丸——徐伯年的“戒烟丸”,怕是用鸦片掺的。

雅间门虚掩着,漏出一线暖光。林疏桐推开门,首先撞进视线的是张梨花木圆桌,桌上摆着套景德镇青花茶具,茶盏里浮着半朵干菊花。

“林小姐,别来无恙。”

徐伯年的声音从里间传来。他穿着件墨绿织锦长袍,头发抹得油光水滑,腕间的翡翠镯子在灯光下泛着幽光——和沈清欢临死前攥着的帕子上的翡翠,是同一种水头。

“徐司令。”林疏桐关上门,背靠着门板,“你说有我父亲的线索。”

徐伯年从里间踱出来,手里端着茶盏:“令尊林承业,当年可是星芒社的风云人物。”他放下茶盏,指节叩了叩桌面,“十年前,他发现我用星陨铁和日本人换军火,想揭发我——结果呢?”他突然笑了,“他假死脱身,留你和妹妹在孤儿院受苦,于心何忍?”

林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父亲“病逝”时,李院长红着眼眶说的话:“你爹托人带信,说要去查个大阴谋,让咱们别等。”原来所谓的“病逝”,是徐伯年散布的假消息。

“你把我父亲怎么了?”她首视徐伯年的眼睛。

“我让人把他关在奉天的‘天牢’里。”徐伯年叹了口气,像是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不过他身子骨硬,到现在还没断气。林小姐要是肯合作,我可以让他多活两年——”

“合作?”林疏桐冷笑,“拿星芒信物换你爹的命?”

“正是。”徐伯年拍了拍手,两个手下抬进个檀木匣,“这是你要的星芒玉牌。只要你把它放进天牢的暗格,我保证让你见你爹最后一面。”

林疏桐盯着檀木匣。匣盖敞开着,里面躺着块青白玉牌,雕着北斗七星,边缘的缺口和她从沈清欢墓碑上拓下的痕迹严丝合缝。

“你怎么会有这个?”她问。

“当年星芒社被查,我买通了几个叛徒。”徐伯年凑近她,“包括给你送信的陈阿巧。”

林疏桐浑身一震。陈阿巧是王太太的师父,十年前为救沈清欢被烧伤,后来去了乡下——难道她的死,也和徐伯年有关?

“陈阿巧临终前,把玉牌交给了王太太。”徐伯年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王太太又把它给了我。林小姐,你以为星芒社真的护得住你们?他们早被我连根拔起了。”

窗外突然传来汽车鸣笛声。林疏桐余光瞥见街对面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窗贴着黑膜——和婉姨昨天坐的那辆一模一样。

“徐司令,你就不怕我报警?”她故意拖延时间。

“报警?”徐伯年笑出了声,“巡捕房的陈探长,可是我当年的把兄弟。你以为昨夜列车上的鸦片丸,是怎么被截获的?”他指了指桌上的茶盏,“那是我让人故意放的,就为了让陈探长觉得你‘清白’——毕竟,谁会怀疑星芒社的后人呢?”

林疏桐的心沉了下去。原来周砚之查到的“巡捕房眼线”,根本是徐伯年自己安插的。

“林小姐,时间不早了。”徐伯年站起身,“跟我去奉天,见你爹,拿玉牌。否则——”他朝门外使了个眼色,“王太太和那个小丫头,可就在楼下等着了。”

楼下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林疏桐猛地推开徐伯年,朝门口冲去。

走廊里,王太太捂着额头,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疏月缩在墙角,怀里抱着个破花瓶——那是她刚才用来砸窗户的。

“姐!”疏月哭着扑过来,“他们说...说你被抓了,要引我来这儿——”

“闭嘴!”穿黑风衣的男人冲上来要抓疏月,被林疏桐一脚踹在膝盖上。

“林小姐,别白费力气了。”徐伯年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我的人在旅馆外布了网,你们跑不掉的。”

林疏桐护着疏月和王太太退到窗边。楼下停着辆卡车,车灯照得雪地一片惨白,几个持枪的男人正往旅馆里移动。

“跳窗!”她咬着牙,“后巷有个垃圾车,能挡一阵。”

三人刚翻出窗户,子弹就擦着疏月的发梢飞过。林疏桐拽着她往巷子里跑,王太太捂着伤口跟在后面。雪地里冻得人脚趾发僵,但她们的脚步不敢停——首到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周法医!”林疏桐大喊。

车门打开,周砚之穿着件厚重的皮夹克,举着枪冲她们招手。副驾驶座上,王太太的老伙计老陈头正擦着猎枪。

“上车!”周砚之吼道。

林疏桐刚把疏月推进后座,就听见“砰”的一声——徐伯年的手下开枪打中了后轮胎。轿车歪向一边,撞翻了路边的垃圾桶。

“坐稳了!”周砚之猛踩油门,轿车甩出个漂亮的弧线,撞开挡路的卡车。后视镜里,徐伯年的脸扭曲着,举着枪朝他们追来。

“前面路口左转!”王太太突然喊,“有条小路通南岗!”

轿车碾过积雪,溅起一片雪雾。林疏桐回头看了眼,徐伯年的手下己经被甩在后面。她摸出兜里的玉牌,用力攥紧——这块从叛徒手里夺来的信物,此刻烫得像块火炭。

“姐,你看!”疏月指着车窗外。

雪地里,几盏红灯笼在风雪中摇晃,隐约能看见“星芒社”三个褪色的金字。那是他们幼时在孤儿院附近见过的旧址,李院长曾说,那是“保护好人”的地方。

林疏桐突然笑了。她想起昨夜在地下室发现的照片,想起父亲“病逝”前的信,想起沈清欢临死前说的“找到戴星芒纹东西的人”——原来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真相:

星芒社从未消失,它藏在每个守护正义的人心里;而她,林疏桐,是这个社的最后血脉。

“周法医。”她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去南岗的星芒旧址。我要在那里,给我爹写封信。”

轿车停在星芒旧址门前时,雪己经停了。月光透过残破的飞檐洒在青石板上,照见门楣上“星芒社”三个字的刻痕——和林疏桐颈间的胸针,分毫不差。

王太太扶着墙走进院子,老陈头举着灯笼跟在后面。疏月蹲在墙角,用树枝在地上画小鸭子,和昨夜在集美学校做的一模一样。

林疏桐从包里掏出信纸和钢笔。她望着满地的碎瓦和荒草,想起父亲教她写毛笔字时的模样:“疏桐,字要写得正,人也要做得正。”

“爹。”她写下第一个字,眼泪滴在纸上,“我在哈尔滨找到了星芒玉牌,也找到了妹妹。徐伯年抓了你,但他抓不住我们的心。等我,我一定会带你回家。”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把信纸塞进信封,贴上星芒社的旧邮票。周砚之走过来,手里拿着个铁盒:“这是从徐伯年手下身上搜来的,里面有张地图。”

林疏桐打开铁盒,里面是张奉天的老地图,用红笔圈着个监狱的位置。她摸出玉牌,对准地图上的红点——玉牌边缘的缺口,正好和地图上的监狱暗格形状吻合。

“明天我就去奉天。”她将信和玉牌收进怀里,“王太太,麻烦你照顾疏月;周法医,帮我联系巡捕房的朋友,盯紧徐伯年的动向。”

“我和你去。”疏月突然站起来,“我不再是那个躲在你身后的小丫头了。”

林疏桐望着她泛红的眼眶,伸手替她擦掉眼泪:“好,我们一起。”

风卷着雪粒掠过屋檐,发出呜咽的声响。林疏桐抬头望向夜空,月亮躲在云层里,却有星星在闪烁——那些星星很远,却始终亮着,像极了父亲教她的:“就算在最黑的夜里,也要相信光的存在。”

而她知道,那光,从来都不在天上。

它在她颈间的胸针里,在妹妹攥紧的手心里,在周法医的放大镜下,在王太太的毛线活里,在所有为正义挣扎的人心里。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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