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雪夜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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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雪夜星芒

 

哈尔滨的雪比青龙镇更凶。林疏桐裹着从义勇军仓库领的灰布棉袍,缩在火车站候车室的木椅上,睫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霜花。疏月蹲在煤炉边烤手,怀里抱着个铁皮饭盒——那是金英姬硬塞给她们的,装着朝鲜族辣白菜和烤土豆,“路上暖身子”。

“姐,车票买着了。”王太太从售票处挤出来,军大衣领口露出半截红布——是星芒社的联络暗号,“今晚十点有趟去满洲里的国际列车,咱们混在商队里。”她压低声音,“总部来信了,说接头人在哈尔滨站三号仓库,带着半块玉璜。”

林疏桐摸了摸口袋里的星芒胸针。胸针内侧的刻痕在灯影下若隐若现,那是周法医临终前用血写的“玉璜”二字。三天前在青龙镇,她把星陨铁矿的情报和矿脉图封进铅盒,此刻正压在行李最底层。

“金英姬和劳工们呢?”她问。

“老陈头的侄子在镇里当小学教员,暂时安顿在村公所。”王太太搓了搓冻红的耳朵,“张队长派了两个班护送,说等开春再送他们去关内。”

候车室的长凳突然晃动。林疏桐抬头,看见几个穿皮大衣的男人走进来,为首的叼着烟卷,胳膊上露着半截刺青——是日本宪兵队的“菊纹”。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按住胸针。

“王姐,咱们换个位置。”她扯了扯王太太的衣袖,往候车室角落挪。

疏月突然拽她袖子,用口型比划:“看那边。”

穿棉袍的老汉正往煤炉里添炭,炉口飘起的烟雾里,隐约能看见他手指在炉壁上敲了三下——短、长、短。这是星芒社的摩斯密码:“安全”。林疏桐松了口气,老汉是父亲当年的旧部,代号“老炉匠”,在哈尔滨以修铁炉为生。

晚九点五十分,林疏桐跟着商队混进站台。货箱堆里飘出咸鱼味,她捏着鼻子,听着王太太用山东口音和搬运工讨价还价。疏月则攥着星芒胸针,假装帮货主数铜盆——胸针的星芒纹在黑暗中泛着微光,那是她们与总部接头的暗号。

十点整,汽笛长鸣。林疏桐刚要上车,站台尽头突然传来枪声。

“八嘎!”几个日本兵端着三八大盖冲过来,“检查!”

王太太反手抽出藏在腰间的勃朗宁,顶在带头的军曹太阳穴上:“都别动!”搬运工们瞬间散开,货箱“哐当”落地,露出底下半开的木板——下面竟藏着挺捷克式机枪。

“撤!”王太太踹了军曹屁股一脚,“带着你滚!”

日本兵刚要追,站台另一侧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林疏桐透过车窗望去,看见穿皮夹克的男人举着冲锋枪扫射,正是青龙镇救下的朝鲜族游击队员金哲。他身后跟着七八个手持武器的劳工,其中就有金英姬——她把长发盘成辫子,腰间别着缴获的日本军刀。

“是张队长的人!”疏月喊。

混乱中,林疏桐拉着疏月冲进车厢。王太太断后,甩出两颗手榴弹,爆炸声震得玻璃嗡嗡作响。火车启动时,林疏桐看见金英姬朝她挥手,刀疤在脸上划出狰狞的笑——这个原本只会发抖的姑娘,如今眼里燃着和周法医一样的光。

火车在松花江铁桥上行驶时,林疏桐终于看清了哈尔滨的轮廓。霓虹灯在雪幕中晕染成模糊的色块,中央大街的马车铃铛声混着俄语、日语、汉语的喧哗,像首跑调的交响乐。但繁华之下,危机西伏——车窗外的岗亭里,日本兵正用手电筒扫视每一节车厢。

“三号仓库到了。”王太太轻声说。

火车减速时,她们裹紧棉袍下车。零下三十度的寒风灌进领口,林疏桐的睫毛瞬间结霜。三号仓库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暖黄的光。疏月刚要推门,林疏桐突然拽住她——门楣上挂着个铜铃,轻轻一碰就会响。

“老炉匠说接头暗号是‘星芒照雪’。”她压低声音,“我来。”

林疏桐叩了叩门,铜铃轻响。门里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个沙哑的女声:“星芒落,雪不歇。”

“玉璜在,火不灭。”林疏桐对答。

门“吱呀”打开,露出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她鬓角微白,眼角有细纹,但腰板挺得笔首,手里端着盏煤油灯。灯芯是根鸟羽,火苗在寒风中纹丝不动。

“我是沈清欢,星芒社哈尔滨分社负责人。”女人打量着她们,“周承业的闺女,我见过照片。”

林疏桐心头一震。父亲的名字己经三年没被人提起过,此刻从陌生人嘴里说出来,像团火烫着她的心。

“沈姨。”她轻声喊。

沈清欢的眼眶突然红了。她拉起林疏桐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爹最后一次来哈尔滨,就是站在这仓库里,说要‘把火种埋在冰天雪地里’。”她指向墙角的铁皮柜,“东西带来了吗?”

林疏桐取出铅盒,又摸出星芒胸针:“矿脉图在铅盒里,胸针是周叔留下的。”

沈清欢打开铅盒,矿脉图展开的瞬间,煤油灯的火苗突然剧烈摇晃。林疏桐凑近一看,发现图上用朱砂标着七个红点,连起来正好是星芒纹的形状。

“这是‘七星聚首阵’。”沈清欢指着最中间的红点,“这里是哈尔滨地下兵工厂,关东军正在试制‘铁浮屠’——用星陨铁打造的装甲。”她顿了顿,“你爹当年发现,星陨铁必须用星芒玉牌引动地火熔炼,否则永远是块废铁。”

“地火?”疏月皱眉。

“松花江底有座死火山,岩浆温度能融化钢铁。”沈清欢从柜子里取出块巴掌大的玉牌,和星芒胸针的纹路严丝合缝,“这就是星芒玉牌。周承业当年用它在长白山试过,玉牌能吸收地热,传导到星陨铁上。”

“徐伯年拿到的星陨铁,其实是块‘引子’。”林疏桐突然想起金英姬的话,“他说要造‘不死军团’......”

“那是关东军参谋本部的‘神风计划’。”沈清欢的表情严肃起来,“他们想把星陨铁熔炼成装甲,给士兵穿上,说能‘刀枪不入’。但实际是,星陨铁有辐射,长期接触会让人发疯——徐伯年脸上的溃烂,只是开始。”

疏月打了个寒颤:“那我们要毁掉它?”

“不。”沈清欢把玉牌塞进林疏桐手里,“我们要让它为我所用。”她指向窗外,“现在,关东军在哈尔滨的驻军有一万两千人,其中三千是精锐。但他们的弹药库在城西的煤场,粮仓在南岗,最致命的是——”她掏出张地图,“他们的指挥部在中央大街的‘马迭尔宾馆’,二楼会议室藏着‘神风计划’的图纸。”

“我们要潜进去?”林疏桐问。

“不止。”沈清欢的目光变得锐利,“我们要在‘七星聚首阵’的七个红点同时行动:兵工厂断电、煤场炸粮、指挥部夺图,还有......”她看向林疏桐,“最重要的,是用星芒玉牌启动地火,熔炼星陨铁。”

深夜十一点,林疏桐躺在仓库的草垫上。窗外的雪还在下,月光透过结霜的玻璃,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摸出星芒胸针,对着月光,金属表面浮现出一行小字:“以火为引,以血为媒,星芒重光,山河同辉。”

“姐,睡不着?”疏月翻了个身。

“我在想我爹。”林疏桐轻声说,“他牺牲时,我才七岁。这些年我总梦见他穿着长衫,站在星芒社的老房子里,说‘疏桐要像星芒,越暗的天,越要亮’。”

疏月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金英姬给的,说是她哥的东西。”

布包里是枚铜哨,和老陈头当年吹的那枚一模一样。哨身上刻着“星火”二字,还有行小字:“见哨如见人,吹三声,援军至。”

林疏桐握紧铜哨,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火车鸣笛声。她翻身下床,推开仓库后窗——雪地里站着个戴狗皮帽子的男人,正冲她挥手。

“是金哲!”疏月也看到了,“他说有紧急情报。”

金哲带来的消息让所有人倒吸冷气:关东军提前两天启动了“神风计划”,星陨铁将于明晚八点运往马迭尔宾馆。更致命的是,徐伯年并没有被押去奉天,而是被关在兵工厂的地下室,由日本军医治疗。

“他想利用徐伯年的矿脉图,找到更多星陨铁矿。”金哲擦了擦脸上的雪,“我混进兵工厂偷听到,他们要在明晚八点,用星陨铁做‘开锋仪式’——说是要让装甲‘活过来’。”

“八点......”林疏桐看了眼怀表,“正好是上弦月最暗的时候。”

“姐,你说周叔的表停在三点一刻......”疏月突然说,“会不会和‘七星聚首阵’有关?”

林疏桐猛地抬头。矿脉图上的七个红点,加上星陨铁的位置,正好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而三点一刻,是北斗七星斗柄指向的位置——正北。

“哈尔滨的地下河!”她突然想起张队长的话,“老陈头说过,哈尔滨地下有暗河连通松花江,能通到兵工厂!”

沈清欢点头:“没错。我们可以从地下河潜入兵工厂,破坏电力系统;王太太带游击队炸煤场;疏月和我去指挥部夺图;你和金哲......”她看向林疏桐,“去启动地火。”

腊月二十三,小年。

哈尔滨的街头飘着糖瓜香,但没人敢多停留——日本兵在主要路口设了关卡,挨个检查行人。林疏桐裹着沈清欢给的狐皮大氅,跟着金哲钻进中央大街的“福来顺”饺子馆。后厨的热气模糊了玻璃,她看见王太太正和几个穿棉袄的男人划拳,疏月则坐在窗边,用吸管搅着酸菜馅饺子,眼睛却盯着墙上的挂钟。

下午三点一刻,挂钟的铜摆突然发出轻响。林疏桐摸了摸口袋里的星芒胸针,和金哲钻进后厨的暗道。暗道里霉味刺鼻,墙壁上渗着水珠,脚下是湿滑的青石板。他们走了二十分钟,终于看见前方的光亮——是地下河的入口。

“上船。”金哲指了指停在岸边的木筏。

木筏是用圆木扎的,上面堆着麻袋。林疏桐刚要上去,突然听见头顶传来脚步声。她拽着金哲躲进石缝,看见两个日本兵打着电筒走过,手电筒的光扫过暗河入口,又匆匆移开。

“他们戒备变严了。”金哲压低声音,“可能和明天的仪式有关。”

木筏划到河中央时,林疏桐摸出星芒玉牌。玉牌接触到水面的瞬间,突然发出幽蓝的光,照亮了河底的岩石——那些岩石竟组成了星芒纹的图案。

“原来‘七星聚首阵’的地火通道,在地下河底下。”她喃喃道。

傍晚七点,兵工厂的探照灯准时亮起。林疏桐和金哲躲在废料堆后,看着日本兵往车间里搬箱子。箱子上的标签写着“星陨铁·试制品”,最上面的箱子缝里,渗出淡蓝色的液体。

“那是硫酸。”金哲皱眉,“徐伯年就是被这玩意儿烧的。”

林疏桐摸出铜哨,吹了三声——短、长、短。这是“行动”信号。

远处传来爆炸声。王太太的游击队炸了煤场,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兵工厂的警报瞬间响起,日本兵乱作一团。林疏桐趁机冲向配电室,金哲则用炸药包炸开了电缆沟。

“姐!”金哲突然喊,“电缆上有定时炸弹!”

林疏桐抬头,看见配电室墙上的挂钟——指针正指向七点五十,还有十分钟爆炸。她抓起星芒玉牌,按在配电箱的锁眼上。玉牌发出强光,锁芯“咔嗒”一声弹开。她切断所有电源,又把玉牌塞进电缆沟的裂缝里。

“走!”她拽着金哲往外跑。

刚跑出废料堆,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兵工厂的屋顶被掀翻,火星子像流星一样坠落。林疏桐回头,看见兵工厂的烟囱上,星芒纹的影子在火光中若隐若现——那是地火即将喷发的征兆。

马迭尔宾馆的二楼会议室,气氛压抑。松本一郎擦着军刀,刀疤李则盯着墙上的星陨铁装甲,眼神狂热:“只要穿上这个,我们就能占领全中国!”

徐伯年瘫坐在椅子上,脸上的溃烂己经蔓延到脖子,散发着腐肉的臭味:“你们......别高兴太早。星陨铁......有诅咒......”

“闭嘴!”松本一郎踹了他一脚,“等‘神风计划’成功,你就是第一个穿上装甲的试验品!”

门突然被撞开。沈清欢举着勃朗宁冲进来,后面跟着疏月和王太太。王太太的枪口顶着刀疤李的后背,疏月则用猎枪指着松本一郎。

“把图纸交出来!”沈清欢大喝。

松本一郎冷笑:“就算你们拿到图纸,也启动不了地火。星芒玉牌在徐伯年手里!”

徐伯年突然笑了,笑声像破风箱:“玉牌......在我这儿。但启动地火,需要七星聚首......”他的目光扫过窗外,“现在,七星己经齐了......”

林疏桐抬头,看见窗外的天空——北斗七星的斗柄,正指向正北。

地下河底,林疏桐握着星芒玉牌,感觉它在发烫。七星纹的图案在她眼前浮现,和矿脉图、星陨铁矿的位置重合。她终于明白父亲信里的话:“星芒玉牌是钥匙,矿脉图是地图,七星聚首是时机。”

“姐!”金哲从上游游来,“兵工厂的电力断了,地火要喷发了!”

林疏桐深吸一口气,把玉牌按在河底的星芒纹岩石上。玉牌发出刺目的光,岩石开始震动,河水变得滚烫。她看见岩壁上裂开缝隙,岩浆像红色的蛇一样涌出来,沿着星芒纹的轨迹流动。

“成功了!”金哲喊。

与此同时,马迭尔宾馆的会议室里,徐伯年突然挣扎着站起来,脸上的溃烂处渗出黑血:“地火......要来了......星陨铁......会吞噬一切......”

松本一郎刚要拔枪,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的水晶灯砸下来,刀疤李被砸得血肉模糊。徐伯年则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身体开始溃烂,皮肤下仿佛有岩浆在流动。

“快走!”沈清欢拽着疏月和王太太往门外跑。

松本一郎举着军刀冲向窗口,却被涌进来的岩浆挡住去路。他绝望地嘶吼着,最终被岩浆吞没。

黎明时分,哈尔滨的雪停了。林疏桐站在中央大街的街头,看着消防队员扑灭最后一处余火。疏月跑过来,手里举着张报纸——《盛京时报》的头版标题是:“星陨奇案:关东军秘密基地离奇爆炸,多名军官殒命”。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沈清欢走过来,手里拿着个油纸包,“这是你爹当年留下的笔记,说星芒社的火种,要传给最勇敢的人。”

林疏桐打开笔记,第一页是父亲的字迹:“疏桐,记住,真正的武器不是枪炮,是人心。只要中国人团结一心,就没有烧不化的坚冰。”

她抬头,看见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启明星渐渐隐去,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星芒胸针上,金属表面的星芒纹像活了过来,闪烁着温暖的光。

“姐,看!”疏月指着天空。

一群鸽子从教堂的钟楼飞过,翅膀上绑着纸条——是各地星芒社成员的联络暗号。林疏桐数了数,一共七只,正好对应“七星聚首”。

“我们的路,才刚开始。”她握紧胸针,对疏月笑了笑。

风卷着雪粒掠过街头,远处传来卖糖瓜的吆喝声。但这声音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是希望,是热血,是无数中国人心里,那团永远不会熄灭的星芒。

(第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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