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为便于藏匿,院里壁上的灯只零星点了几盏。
昏暗的灯光借了月光,打在甲巳脸上。
不善言辞的少年结巴了几声。
连道几声你。
半晌也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
空旷的庭院里安静下来,风窜进斗篷里,挡住一支斜刺来的箭。
北芪一掌拍开甲巳,顺手将头上的斗笠甩脱出去。
斗笠回环,溅出一道血线又飞回北芪手里。
她嫌弃地捏着斗笠潮湿的边缘说:“主子出征在即,沈、顾两姓的老鼠层出不穷,还是要小心为上。”
话音未落,北芪人影己经融进了夜色里。
硕大的猫头照亮半边夜空。
甲巳眨了几下眼睛,稳住了心神。
看方向,是在城西。
“阿巳。”
甲丑不知什么时候就己经站在了甲巳身边。
她仰头看着散尽的烟花,说:“机关阁阁主出手,玄清也就快回来了。”
“你去告诉主子,裴丫头是该休息了。”
甲巳退开一步,恭谨道:“是,丑娘。”
夜里极静。
也就是一门之隔的距离,甚至不用甲巳传话,傅行言听得到,裴南笙自然也能听得到。
沉默了许久的裴南笙这才出了声。
“傅淮之……”
她微微抬头轻声喊人,声音里有一种久病后的虚弱,听在耳朵里,总感觉是在示弱。
傅行言的手掌一首扣在她脑后,听她叫人,傅行言垂眼看了她半晌。
估摸着她在想什么。
便半哄道:“更深露重,阿笙,明一睁眼,我便让你看到裴小将军,如何?”
“那你要去做什么?”
“火药一事,关乎成败,我去见玄清一面。”
裴南笙就近攥上傅行言腰间的流苏带子问:“明日,你要去做什么。”
明日……
傅行言难得愣怔一下。
在诸多的选项里,他确实没想到她方才那句话是在问:明日的他要去做什么。
甚至于,他又觉得她是在问,明日一早,她见到的为什么不是自己。
“明日……”傅行言斟酌道:“阿元会留下来陪着你,甲巳也会守着你,明日过午,阿笙便能见到我了。”
裴南笙执着道:“要去做什……”
傅行言松开压着她穴位的手指,取了她腰间的流苏和装蛇的木头盒子,俯身抱起昏迷的人,递给了一首藏在暗处的青簪。
“甲申,传话给裴府,告诉裴小将军一切顺利,按计划行事。”
梁上的黑影轻声落地,跪地行礼:“是。”
夜里宵禁,更夫的梆子一声长过一声。
子时临近。
街巷的檐上却热闹了起来。
瓦片轻响。
夜里啼哭的幼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停了哭声。
半睡半醒的妇人用额头贴上小孩儿的面颊,细声细语呢喃着温柔的调子哄睡。
近旁的汉子许是冷了,呓语着扯过薄被裹在身上。
屋顶破开一角,似乎更冷了。
破布襁褓里的孩子受了冷,瘪瘪嘴又哭出了声。
汉子被吵醒,不耐烦地伸脚一踹:“滚。”
妇人瑟缩着,将怀里的女儿抱得更紧,咬紧下唇,落了两滴泪。
风声裹挟着不算明显的破空声。
暗器的锯齿边缘咬上那汉子的脖子,深深嵌进他的咽喉里。
他甚至没机会惨叫出声,那声“滚”就算作了他的遗言。
檐上的黑衣人远远抛下一物,落在那具尸体旁边。
“天亮就出城,戴上那支簪子,会有人在城门口接你,如果……”
那人眺望一眼城墙边上,轻声说:“如果那时,我还活着,我就还你一个家。”
妇人像是被吓傻了,机械地抽出那条薄被,挑着没染血的地方,擦净孩子脸上的血迹,轻轻用那被子拢住自己和孩子。
檐上安静了下来,屋内也彻底静了下来,在长久的寂静中,她喃喃地应了声:“好……”
城西郊外。
载了重物的马车被油布遮着,溪夭利落地抹了一个人的脖子,拽下他的刻了徽记的腰佩随手扔给玄清。
自己倚着一棵树擦手上半干的血迹。
不知道是厌恶手上的血还是远处又赶着来送死的人。
溪夭嫌弃地说:“景王竟然愿意跟东厂搅在一起,顾祈川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向来如此,乌合之众罢了。”
玄清挽袖,轻轻擦去枪尖上的血迹,惋惜道:“乌金难得,这豁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填上。”
他扫一眼溪夭腕上的索链:“不若……”
“做梦!”
锁链骤然甩出,目标却是玄清身后。
人影应声落地。
玄清长枪出手,解决了溪夭身后的人。
两人迅速转身,腰背相抵,看向合围来的众人。
来人皆鬼面覆首,身披铁甲,武器各有不同,但都泛着幽幽的蓝光。
玄清压着枪,不屑道:“呵……东厂竟然舍得放出这么多药人来送死。”
相较远攻,溪夭更喜欢近战,他把索链缠回手腕,短刀蓄势待发,轻声说了句:“废话真多。”
话音还未落,爆炸声接连响起,近处的几个药人胸口被洞穿,露出一个个黑漆漆的不规则破洞。
像是漫天飘雪,繁复的白衣缓缓落下,毛色驳杂的花猫踩着裙摆跳进其中一人怀里。
那人拢掌,抚上花猫的背,她声音轻柔,自报家门。
“机关阁阁主乌桕,不请自到,送各位一程。”
那些药人甚至没看清她们是怎么近身的,只觉脖颈一凉,人就己经身首异处了。
面具随着头颅滚动滑落,露出一张死不瞑目的脸。
乌桕绕开地上的尸体,轻轻按住躁动的花猫:“夭夭乖,不许乱吃脏东西。”
自人来,玄清早早收了枪,倚在一辆马车上看戏。
车上的火药多数在对上沈敬烨后便掉了包,顺利送进了城。
剩下的,只是为了诱敌。
早些时候的求助是为示弱,但也不全是,溪夭中毒,玄清重伤,属里的人大多抽不出身。
沈敬烨从一开始就想要他们的命,城门口的埋伏并非一日,敌人将他们的弱点了解了个透彻。
玄机属里混进去的老鼠远不止那一个。
并且对于刺客和暗卫来说,心无旁骛,悄无声息地杀一个人容易。
活捉时顾虑太多,便多了几分阻碍,更何况对面只想要他们死。
乌桕打眼扫过几人,见他们活着,嫌弃地念了句:“小废物们。”
说完,又捏了一颗药丸,送在溪夭唇边,敷衍地哄道:“张嘴,夭夭,不然……你会死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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