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桉听了动静执剑回身,也只来得及用自己挡在裴南笙身前。
女孩纤细的指骨断做两截,骨茬刺进流桉的胸口,生生撕下一块血肉。
与——
两根折断的,连着肉筋的肋骨。
血液喷溅而出。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上一句道别的话。
生命总是这么顽强又脆弱。
“流桉!”
“流桉——”
裴南笙的惊呼压过流云的。
她伸手,试图堵上那个冒血的窟窿。
长剑猝然落地,流桉的身体软倒在裴南笙怀里。
就像是灵魂万般轻,失去灵魂的躯体重得可怕。
裴南笙揽着流桉跌坐在地上。
血溢出裴南笙的指缝,映出俯身而来的书颜和她身后的流云。
“小姐——”
“快走!”
流云死死抱着书颜的腰,宛宛拽着书颜的一条腿大喊:“母后,快跑!”
两人尽了全力,也没拦住书颜半分。
带血的指尖触上裴南笙的脖颈,惨叫、鲜血和哭声几乎同时落下。
透过满眼的红,裴南笙看到了插在书颜小臂上的袖箭,还有穿胸而过的大刀。
归墟封穴,铁索缠身,几人这才制住了尚受控制的书颜。
耳边尽是哭声。
流云在低声啜泣,宛宛被吓哭,整个人缩在流云怀里。
裴南笙好像忘了怎么哭。
她难以置信地探上流桉的鼻息。
指间的鲜血滴在流桉脸上。
拖拽出长尾,凝固出褶皱。
耳边的嘈杂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可怕的静寂中。
裴南笙听到有人在喊她。
年幼的流桉像个小大人一样喊她“阿笙小姐”。
再长大一点,他规矩地唤她一声小姐。
再到后来。
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里,他叫她“司沅”。
还有刚刚的那句,不知真假的。
“司沅别怕。”
怀里的躯体逐渐冰冷僵硬。
耳边的声音像是蒙了一层纱,忽远忽近,总也听不真切。
“长姐”。
“长姐……”
“小姐……”
“长姐…”
“……”
“阿笙?”
“阿笙!”
“阿笙……”
肩胛骨的刺痛迫使裴南笙回神看人。
傅行言弓着腰, 双手捏在她肩上。
阿元从傅行言胸口的衣襟里探出头来,舌尖颤颤地碰上她的鼻尖。
微凉的触感受了风。
是傅行言越来越近的呼吸。
裴南笙怔怔地问:“是流桉回来了吗?”
不待傅行言回答,她像想到什么似的,垂下眼喃喃道:“可是流桉己经不在了。”
傅行言松了手上的劲,起身轻轻把人揽在怀里。
“奈何桥畔,三生石过,想是流桉也不愿看你如此。”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最道是阴阳相隔,往往是活着的人才最难过。
现在的裴南笙是,曾经的他也是。
蜀锦上的金线沾了眼泪,温度透过层层布料印在傅行言腰腹。
他又说:“阿笙, 如若你想,我便是你手里最锋利的剑。”
“别怕……”
窗外黑影攒动,甲丑沉默地看了两人几眼,拄着拐出了门。
门应声而关,甚至由外落了锁。
甲巳坐在檐上,归墟脱手,救下了一只机关雀。
那雀做得极为精巧,展翅也只有半掌长。
它扑棱着翅膀,拖着滚圆的肚子努力往房檐上飞。
关籥摊在甲巳手心里,胖鸟跌跌撞撞扑在上面,仰躺着。
活脱一副被野狗追了十条街的德行。
甲巳按上它的肚子,发条“咯吱咯吱”转了两圈,雕着羽毛的鸟腹缓缓向两边分开,露出十几颗哑黑的木球。
恰逢乌云遮了月亮。
木球上的暗纹更显得模糊不清。
甲巳眯眼看了看,索性伸手捏了一个,用指腹将木球捻过一遍。
机关阁二十六阁的阁属纹样各不相同,但数最末一阁的最有特色。
也就是甲巳现在摸到的这种。
瘦长的鼠被利剑钉在地上,西肢瘫着,细长的尾巴绕过木球一周,尾尖衔在鼠嘴里。
暗指什么,不言而喻。
甲巳还记得,早些年,应该是个冬夜。
第二十六阁的书文经他手递在傅行言案上时,甲子也在一旁,更换阁属纹样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傅行言还是转手给甲子看了一眼,
“孩子心性。”
甲巳记得,甲子那时应该说了这么一句。
当事人都不在意。
于是,隔天,这纹样就刻在了新做成的器物上。
不过这木球,甲巳也是第一次见。
木球接触了空气,哑黑的表面逐渐有了不同,木质的纹路舒展开,成了一只只极小的机关雀。
那雀整个表面都是哑黑的,能极好地隐在黑夜里,勾附在没有关籥的人身上,用尖嘴就近啄上一口,藏在鸟腹中的毒便能在顷刻间要了那人的性命。
关籥上浸了特制的草药,既驱蚊虫,又做机关引路之用。
不消多时。
院里就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
胖鸟照旧仰躺着,一副了无生机的模样。
甲巳将关籥和胖鸟整个握在手心里,单手撑着跳下檐。
他抬手向甲丑行过一礼,弯腰捡起就近的木球,囫囵塞进鸟肚子里。
由远而近的呼哨声清晰入耳。
一个如孩童般的影子掠进院子,她一伸手。
甲巳手心里的胖鸟骨碌一下爬了起来,发条急速转过几声,鸟肚子都没完全合上,就连滚带爬地飞了过去。
“机关阁第二十六阁阁主北芪,见过丑娘。”
影子自落地起开始抽长、充盈,首至长成一个少女模样。
少女头戴斗笠又用黑巾覆了面,叫人看不清真实容貌。
她音色清亮,扭头问甲巳:“怎么不见阿羽。”
倒不是她担心青羽的安危,这些不成气候的东厂老鼠还威胁不到她们。
只是数年未见,她都快记不得。
那位曾经惊才绝艳的,沈家小姐的模样了。
甲巳捻了捻手心里的木球,斟酌着说:“甲子姐姐有些事同她谈,小阁主有话,甲巳可以代劳。”
“甲家小蛇,我许久未见阿羽,今日想找她买些裙子,”
北芪的身法及其诡异,眨眼间就到了甲巳面前,她几乎是贴着甲巳的耳垂问:“你也代劳吗?”
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甲巳哪儿经得住这么戏逗。
树影摇曳,树上的几个少年默不作声,相互死死捂住对方的嘴。
一致看向甲巳“唰”一下红了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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