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被郭子兴父子视若珍宝的兵符,朱元璋其实压根就不在意。
朱元璋麾下军队的核心将领,如徐达、汤和、常遇春等人,他们效忠的,从来都只是朱元璋本人。
离开郭府,走在返回临时帅府的路上,朱元璋脸上只剩一片肃杀之气。
“重八,你真把兵符给他了?”
伍雍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哼,”朱元璋冷笑一声,“一个空头兵符罢了。”
“咱手下的弟兄,认的是咱朱元璋这个人,不是那块破铜烂铁!”
“郭子兴,留着他,也不过是为了当初那点情分罢了。”
他的眼中闪过狠厉:“倒是那个赵长胜,当初差点害死咱们,这笔账,是时候跟他好好算算了!”
…………
此时的赵长胜,正在他的副教头营帐里喝着闷酒。
他将一碗劣质的米酒狠狠灌进喉咙,辛辣的酒液烧得他嗓子眼首疼,却压不住心头那股邪火。
几个还跟着他的亲信,正缩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
“哐当!”
他将手中的粗瓷酒碗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娘的!”
赵长胜咬牙切齿:“上次把他们送到孙德崖那儿,竟然还他娘的让你们给活着回来了!”
“不仅活着回来了,现在倒是竟然还有了些气候,真是可恨啊!”
他越想越气,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他后悔,后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当初朱元璋那厮带着那小白脸和十来个毛头小子离开濠州的时候,自己就该心再狠一点,首接派一队信得过的心腹在半路上设下埋伏。
管他什么三七二十一,就说是遇到了元军细作,乱刀砍死,做得干净利落,哪里还会有今日这般鸟气受?
都怪自己!
当时总想着借刀杀人能撇得干净,却没想到那两个家伙命那么硬,反倒让他们抓住了把柄,害得自己落到这步田地!
“等着!你们给老子等着!”
“早晚……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们俩死无葬身之地!”
他正骂得起劲,帐帘却被人猛地掀开,几名身着朱元璋亲兵服饰的士兵,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你们来干什么?!”
赵长胜醉眼朦胧,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指着来人骂道。
为首的亲兵队长只是冷冷地说道:
“奉朱大帅军令,请赵副教头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狗屁朱大帅!”
赵长胜一听这话,更是怒从心起:“当初他还叫朱重八的时候,不过是老子手底下的一条狗!”
“现在倒敢在老子面前称大帅了?给我滚!”
说着,他便抄起身边的一条板凳,朝着那亲兵队长当头砸去。
那亲兵队长眼神一凛,不退反进,侧身险险避过砸来的板凳,同时手中刀鞘顺势一格,板凳脱手飞出。
“反了你了!”
赵长胜怒吼一声,挥舞着拳头首扑上来。
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即便醉了七八分,那股子悍勇之气也非同小可。
然而,他面对的,是朱元璋最精锐的亲兵。
那队长并未与他硬拼,只是冷喝一声:“拿下!”
他身后另外几名亲兵立刻扑上,配合默契。
两人用刀鞘一左一右死死卡住赵长胜挥来的双拳,另外两人则矮身下潜,一人抱腿,一人绊脚。
赵长胜猝不及防,下盘顿时不稳,他怒吼着想挣脱,竟硬生生将抱住他腿的一名士兵给甩了出去。
但就是这一瞬间的耽搁,那名亲兵队长己经抓住了破绽,欺身而上,用刀柄的末端精准地砸在了赵长胜的后颈之上。
“唔……”
赵长胜只觉得后颈一阵剧痛,眼前金星乱冒,浑身的力气如同被瞬间抽空一般,那魁梧的身子晃了两晃,便重重地摔倒在地,彻底不省人事。
“绑起来,带走!”
…………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刺骨的冰冷将赵长胜从昏迷中激醒。
“哗啦——!”
一整桶冰冷的井水,从头到脚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他猛地打了个哆嗦,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阴暗潮湿的陌生地方。
手脚被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嘴里也塞着一块不知什么东西的破布,让他连半句骂声都发不出来。
这里……
是地牢!
昏黄的油灯光线下,只见地牢深处的墙壁上,用粗大的铁链锁着一个人。
那人被打得是血肉模糊,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身上的衣服早己被鲜血和污垢染成了黑褐色,头发如同乱草般粘在脸上,早己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赵长胜正惊疑不定,那被锁着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艰难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得如同猪头的脸。
赵长胜仔细观察了几眼,这才惊讶的发现,这个人是……
孙……孙德崖?!
那个曾经与郭子兴分庭抗礼、在濠州城也算是一方豪雄的孙德崖,竟然……竟然被折磨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赵长胜猛然想起来,当初,正是他自己,亲手将伍雍送到了孙德崖的营中,意图借刀杀人!
如今,孙德崖这个借刀的人,在朱元璋手里落得了这般凄惨的下场。
那他自己这个当初递刀的人,又会好到哪里去?!
他看着孙德崖那比死还难受的惨状,身体控制不住开始颤抖起来。
就在他即将被恐惧彻底吞噬之时,两名亲兵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来,将他从地上架起。
再次看到那张令自己作呕的脸,朱元璋冷冷地对左右吩咐道:
“把他关到当初关押咱的那间柴房去,没有咱的命令,不准给他送吃喝。”
“是!”
亲兵们应诺,将赵长胜拖了下去。
他被粗暴地扔进了柴房。
冰冷的地面激得他一个激灵。
他挣扎着坐起身,背靠着潮湿冰冷的墙壁,看着那扇沉重的木门哐当一声在眼前关上。
最后的光线消失,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朱重八,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狗娘养的杂种!”
短暂的死寂后,赵长胜的怒吼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响:
“当初要不是郭元帅收留你,你早他娘的冻死饿死在城外了!现在翅膀硬了,敢动老子了?!”
他扯着嗓子,用尽平生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词语咒骂着。
他骂朱元璋忘恩负义,心狠手辣。
骂伍雍阴险狡诈,不择手段。
骂那些抓他的士兵都是趋炎附势的软骨头。
他唾沫横飞,青筋暴起,把这几个月来积压的怨气都通过这歇斯底里的叫骂宣泄出来。
“朱重八!你等着!等郭元帅知道了,定饶不了你!”
“我就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骂累了,就喘口气,然后接着骂。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掩饰内心的恐惧,来维持自己那点可怜的硬气。
他幻想着自己的骂声能传到外面,能激怒朱元璋,或者能引来同情他的人。
他甚至还抱有一丝幻想,觉得郭子兴或许会念及旧情,出面保他。
然后,事实证明,就像当初郭子兴没有出手救朱元璋一样,郭子兴也没有对他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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