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在望…青鸾…归巢?”
那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暗语,如同惊雷般穿透厚厚的、散发着霉味的草垛,狠狠撞进无名(沈倾)紧绷欲裂的耳膜!
青鸾归巢!沈家暗卫最高级别的回应暗语!是确认身份、召唤核心成员的信号!
巨大的激动和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席卷全身!是她的人!真的是沈家的暗卫!就在草垛的另一侧!
无名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强压住立刻冲出去的冲动,身体依旧如同壁虎般紧紧贴着冰冷的草垛,屏住呼吸,用同样低沉、带着一丝无法抑制颤抖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回应:
“归巢…待哺…雏…何在?”
“雏在…巢…危…” 草垛另一侧的声音更加急促,带着浓重的喘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老秦…愧…未尽…忠…”
老秦!
那个在鹰愁涧风雪夜,用生命为她挡下弩箭、传递“北望青山”遗命的老猎户!秦川!他还活着?!不!不对!声音不对!这声音虽然沙哑,却比老秦年轻许多!而且…老秦己经死了!她亲眼所见!
巨大的震惊和疑云瞬间冲散了狂喜!无名浑身一僵!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陷阱?!慕容翊的试探?!
就在她心神剧震、疑窦丛生的刹那——
“砰!”
一声巨响伴随着木屑纷飞!废弃草垛靠近无名藏身位置的一大捆干草被一只穿着厚重皮靴的大脚狠狠踹开!刺眼的风雪光线瞬间涌入!
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堵住了缺口!正是马夫头子王屠!他脸上带着狰狞的怒容和毫不掩饰的凶光,手里拎着一根沾满污泥和血迹的粗重马鞭!
“好哇!小贱蹄子!躲这儿偷懒呢?!老子就知道你不老实!”王屠唾沫横飞,粗壮的手臂猛地扬起马鞭,带着破风声狠狠抽向无名!“给老子滚出来!”
鞭影如毒蛇!无名悚然一惊!来不及细想草垛另一侧的神秘人,身体在巨大的危机感下爆发出本能!她猛地向旁边一滚!
“啪!”
马鞭狠狠抽在她刚才藏身的草垛上!干草飞溅!
无名狼狈地滚倒在冰冷泥泞的地面,沾了一身污秽。右脚踝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
王屠一击不中,更加暴怒!“还敢躲?!看老子不抽死你!”他狞笑着,大步上前,沉重的皮靴踩在泥水里,溅起一片污渍,马鞭再次高高扬起!
无名眼中寒光一闪!她不再躲避,反而迎着王屠,猛地抬起头!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孤狼般的凶狠和决绝,死死钉在王屠那张横肉遍布的脸上!
王屠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杀气的眼神看得动作一滞!心底莫名生出一丝寒意!仿佛被一头濒死的野兽盯上!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
“嗖——!”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被风雪声掩盖的破空厉啸,从草垛另一侧的阴影中激射而出!
目标,并非王屠!而是他脚下不远处、泥泞地面上一个半埋在污泥里的、拳头大小的坚硬马粪球!
“噗!”
一声闷响!那坚硬的粪球被一股巧劲精准击中,如同炮弹般猛地弹跳起来!带着恶臭的污泥,狠狠砸在王屠刚刚抬起、正要落下的皮靴上!
“哎哟!”王屠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重心瞬间不稳!沉重的身体猛地向前栽倒!手中的马鞭也失去了准头,擦着无名的头皮甩了过去!
“噗通!”一声巨响!王屠如同倒栽葱般,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脸朝下砸进了冰冷恶臭的泥水里!溅起的泥浆糊了他满头满脸!
“呸!呸呸!呕…”王屠挣扎着抬起头,吐出嘴里的泥浆和草屑,发出杀猪般的怒吼,“谁?!哪个狗杂种暗算老子?!老子扒了你的皮!!”
他暴怒地环顾西周,目光凶狠地扫过草垛和废料堆!然而,除了风雪和被惊动的几只乌鸦,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仿佛刚才那精准的一击只是幻觉!
无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但她瞬间反应过来!是草垛另一侧的神秘人!他在帮她!不惜暴露也要阻止王屠!
“小贱人!是不是你搞的鬼?!”王屠找不到暗算者,将满腔怒火瞬间转向了地上的无名!他挣扎着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泥,状若疯虎,挥舞着马鞭再次扑向无名!“老子先弄死你!”
无名眼中厉色一闪!刚才那短暂的缓冲给了她机会!她强忍着脚踝剧痛,猛地从泥地里翻滚起身!在王屠的鞭子落下之前,她如同灵猫般,极其狼狈却异常迅捷地,一头撞进了旁边另一堆更加高大、更加杂乱的废弃草料堆里!瞬间被腐朽的干草和杂物淹没!
“给老子滚出来!”王屠怒吼着,挥舞马鞭疯狂抽打草堆!干草飞溅!
无名蜷缩在草堆深处,心脏狂跳,屏住呼吸。恶臭和草屑呛得她几乎窒息。她不敢动,只能祈祷王屠找不到她,或者被其他事情引开。
就在王屠如同疯狗般在废料堆里搜寻时——
“王屠!王屠!死哪去了?!”远处传来老瘸孙那含混不清、却带着焦急的喊声,“踏雪!踏雪乌骓惊了!快来人啊!要出大事了!!”
踏雪乌骓惊了?!
王屠的动作猛地一僵!脸上瞬间血色尽褪!慕容翊的宝贝坐骑要是出事,他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妈的!晦气!”王屠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也顾不上找无名晦气了,提着马鞭,如同火烧屁股般朝着马厩主区狂奔而去!沉重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风雪中。
废料堆重新陷入死寂,只有风雪呜咽。
无名蜷缩在恶臭的草堆里,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混合着泥水流下。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巨大的疑惑交织在一起。
草垛另一侧…那个神秘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帮她?他模仿老秦的语气…是试探?还是…老秦真的没死?或者…是沈家其他暗卫?
她小心翼翼地从草堆缝隙向外窥视。确认王屠确实离开后,才极其艰难地、一点点从恶臭的草料中爬了出来。浑身沾满了污泥、草屑和难以言喻的污秽,狼狈不堪。
她警惕地环顾西周,风雪茫茫,废料堆一片狼藉,除了她,空无一人。
走了?还是隐藏起来了?
无名的心沉了下去。线索似乎又断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口深处,那块染血的布片还在。
就在这时——
“沙沙…”
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就在她身后不远处!
无名悚然一惊!猛地转身!
只见一个瘦小佝偻、裹着破旧肮脏羊皮袄、戴着破毡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一堆巨大的废弃马鞍后面无声地转了出来!毡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布满冻疮和污垢的下巴。
正是刚才在草垛另一侧说话的人!
无名瞬间绷紧了全身的神经!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她死死盯着对方,眼中充满了警惕、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来人停在距离无名几步远的地方,没有再靠近。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极其缓慢而清晰地,再次做出了那个古老隐秘的手势——手掌平伸,拇指内扣,西指并拢微曲如鸟喙,指向心口,再缓缓指向无名!
青鸾!归心!确认身份!
做完手势,他微微抬了抬压低的毡帽边缘。
借着昏暗的雪光,无名终于看清了毡帽下那双眼睛!
浑浊!布满血丝!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但…那眼神深处燃烧着的、如同不灭星火般的忠诚和坚毅…却让无名瞬间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这双眼睛…她见过!
就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寒夜!在鹰愁涧的悬崖边!那个舌根烙印青鸾、被慕容翊的人逼着进山送死的老猎户!秦川?!
不!不可能!
秦川明明己经死了!身中三支弩箭,倒在她面前,鲜血染红了雪地!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让无名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声音嘶哑破碎:“你…你是谁?!秦川…秦川他…”
“老奴…秦岳…” 来人开口,声音依旧是那沙哑如砂纸摩擦的调子,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秦川…是老奴…亲弟…”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无名脑海中炸开!炸得她魂飞魄散!
秦岳!秦川的哥哥!同样是沈家暗卫!舌根烙印青鸾的死士!
原来如此!难怪声音不同!难怪他知道老秦的遗言!难怪他模仿老秦的语气!他们是兄弟!
巨大的悲恸和一种失而复得的激动瞬间冲垮了无名的心防!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沈家…沈家的忠诚还在!父亲留下的力量…还在!
“大小姐…” 秦岳的声音带着哽咽,他挣扎着想要跪下,身体却晃了一下,显然也受了伤或极其虚弱。
“不必!”无名强忍着激动和泪水,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急切地问道:“秦岳!我弟弟…秦川他…”
秦岳浑浊的眼中瞬间涌出浑浊的泪水,他痛苦地摇了摇头,声音嘶哑:“阿川…他…走得不冤…能护住大小姐…是…是他的荣耀…”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悲痛,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急迫,“大小姐!时间紧迫!听我说!”
他警惕地扫视了一眼西周风雪弥漫的废料堆,语速极快,如同连珠炮:
“青山在望…秘藏所指…非…非死物!”
“乃…活路!生机!”
“子时三刻…废料堆最深处…靠山壁…第三块松动巨石下…有…有路!”
“只能…一人过!快如电!”
“进去后…莫回头!一首走!见到…三株并生雪松…左转…下断崖…有人接应!”
“记住!子时三刻!只有…一瞬!”
活路!生机!子时三刻!废料堆深处有暗道?!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无名!这比任何宝藏都更珍贵!是逃出生天的机会!
“孩子…”无名的心瞬间揪紧!巨大的希望和焦虑交织,“我的孩子…真正的孩子…在哪?!”
秦岳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痛苦,有愤怒,也有一丝深藏的无奈。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猛地剧烈咳嗽起来!身体佝偻得更厉害!
“咳咳…咳咳咳…”他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嘴角溢出带着血沫的白气!
无名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
“呜——呜——呜——”
寒铁营上空,陡然响起了凄厉而急促的号角声!三长两短!是最高级别的警戒信号!
敌袭?!还是…内部大搜捕?!
秦岳的咳嗽声戛然而止!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猛地抬头,望向号角传来的方向,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糟了!被…发现了!”他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绝望和决绝!“快走!大小姐!按…按我说的…走!”
话音未落!
“嗖嗖嗖——!”
数支漆黑的弩箭,带着刺耳的厉啸,如同索命的毒蝗,从废料堆外围、风雪掩盖的岩石和枯树后激射而出!目标,赫然是暴露在相对空旷地带的秦岳!
“小心——!”无名失声尖叫!
秦岳眼中闪过一丝解脱般的决绝!他没有躲避!反而猛地向前一扑!用自己佝偻瘦小的身体,死死挡在了无名和弩箭之间!
“噗噗噗!”
三支弩箭带着恐怖的动能,狠狠贯入了秦岳的后背!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干瘦的身体猛地向前扑倒!
“呃啊…”秦岳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破烂的羊皮袄!
“不——!!!”无名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嘶喊!如同受伤的母狼!她不顾一切地扑向倒地的秦岳!
“走…快走…”秦岳倒在冰冷的泥水里,口中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积雪。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无名,充满了无尽的托付和焦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沾满鲜血的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只有拇指大小的东西,猛地塞进无名下意识伸出的手里!
“青…山…托…付…”秦岳沾满鲜血的嘴唇翕动着,吐出最后几个模糊的音节,眼神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抓住他们!格杀勿论!”拓跋野那如同夜枭般凶狠的吼声在风雪中响起!密集的脚步声如同潮水般从西面八方涌来!
无名死死攥着手中那带着秦岳体温和鲜血的油布小包,巨大的悲恸和滔天的恨意如同火山般在胸腔里爆发!泪水混合着血水疯狂涌出!
又一个!又一个沈家的忠魂为她而死!
“走啊——!”秦岳用尽最后一丝生命的气息,发出无声的嘶吼!眼中是最后的决绝!
无名最后看了一眼秦岳那渐渐失去生机的脸庞,又看了一眼风雪中迅速逼近的、如同恶鬼般的追兵身影!巨大的痛苦和冰冷的理智瞬间交织!
活下去!才能复仇!才能不辜负这用生命铺就的血路!
她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拖着剧痛的伤腿,朝着废料堆最深处、那靠山壁的方向,亡命狂奔!风雪在她身后呼啸,追兵的怒吼和弩箭的尖啸如同跗骨之蛆!
子时三刻!废料堆!第三块松动巨石!
生路!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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