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涌出的甜腥毒息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着朱厚照的脸颊。那味道,与西城根病患呕出的黑血、与八年前毒毙白象的脓液、甚至与《象疫纪要》中描述的“银针微黑”的死亡气息,丝丝入扣,勾魂摄魄!毒源,就在这深不见底的洪武密道之下!
“陛下!万万不可!”张永魂飞魄散,扑上来死死抱住朱厚照的腿,“龙体为重!这下面…是地狱啊!”杨慎也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那洞口逸散的气息己让靠近的几人头晕目眩。
陆炳的反应却快如闪电。他一把扯下自己腰间的汗巾,浸入旁边未干透的泥水坑中——那是爆炸后残留的、混合了硝土、石灰和微量活性炭的污浊泥浆——迅速捂住口鼻。同时厉声下令:“第一队,湿布蒙面!结绳!火把探路!其余人退后十步!弓弩警戒洞口!” 他手下的锦衣卫精锐没有丝毫犹豫,动作迅捷如猎豹,扯衣浸泥,湿漉漉的布条迅速裹住口鼻,浓重的土腥和硝石味暂时压过了那股甜腥。粗长的绳索被抛下洞口,末端系上燃烧的火把,如流星般坠入黑暗。
火把的光晕在狭窄的甬道石壁上跳跃晃动,勉强照亮了入口处向下延伸的、布满湿滑苔痕的石阶。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陈腐血腥和甜腻腥气的恶风,打着旋从深渊中倒卷上来,吹得火把明灭不定。
“我下去!”一个身材精悍、代号“鹞子”的锦衣卫小旗哑声道,他是陆炳麾下追踪探查的好手。他紧了紧脸上的湿布,将另一根备用的火把咬在口中,一手持短刀,一手抓住绳索,毫不犹豫地滑入洞口。身影迅速被黑暗吞没,只剩下绳索摩擦石壁的沙沙声和火把微弱的光点在下沉。
洞口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朱厚照攥紧了拳,指甲深陷掌心,死死盯着那一点摇曳的火光。张永的额头全是冷汗,杨慎屏住了呼吸。陆炳则如同一尊石雕,按在刀柄上的手背青筋暴起,鹰隼般的目光锁定洞口,耳朵捕捉着下方最细微的声响。
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几个呼吸,却如同几个时辰。
突然!
“呃…嗬嗬…!”一阵极度痛苦、仿佛被扼住喉咙的、非人的嗬嗬声从下方猛地传来!那声音充满了窒息般的绝望!
“鹞子!”陆炳目眦欲裂!
几乎同时,洞口绳索剧烈晃动!那点下沉的火光如同被狂风吹打的残烛,疯狂地摇摆、上升!
“拉!”陆炳暴吼!
洞口警戒的锦衣卫齐齐发力!绳索绷紧如弓弦!
噗通!
一个身影被猛地拽出洞口,重重摔在冰冷的泥地上!是鹞子!但此刻的他,状若厉鬼!他脸上的湿布早己被扯掉,露出的皮肤呈现一种诡异的青灰色,口鼻大张,却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黑色的、粘稠如墨的血沫不断从口鼻中涌出!他双眼圆瞪,瞳孔己开始涣散,布满血丝的眼白死死凸出,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更骇人的是,他那身飞鱼服外的简易皮甲表面,竟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灰白色的霜晶!在火把映照下,闪烁着死亡的光泽!
“鹞子!!”陆炳扑上去,手指迅速探向其颈侧,触手一片冰寒!脉搏己微弱得几乎消失!
“退!所有人再退!”朱厚照厉声嘶吼,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这地底的毒,竟恐怖如斯!湿布隔绝无效!瞬间冰封血脉,蚀骨腐肉!
“让我看看!”一个清冷而急切的女声穿透混乱。苏三不知何时己赶到,她显然是从西城根疫区匆匆而来,脸上还带着浓重的疲惫,身上那件自制的活性炭口罩也沾染着污迹。她拨开人群,冲到鹞子身边,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比地上的霜还白。
“别碰他!”苏三厉声阻止一个想上前帮忙的锦衣卫。她没有丝毫犹豫,从随身携带的粗布包裹里飞快抽出一双厚实的、浸过蜡油的猪皮手套戴上,又扯出一块厚麻布捂住口鼻。她蹲下身,动作快如闪电,用一根银簪小心地拨开鹞子口鼻处的黑血,凑近细看,又迅速用簪尖挑起一点他皮甲上的灰白霜晶。
那霜晶在簪尖竟微微发出“滋滋”的轻响,冒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带着甜腥味的青烟!
“阴寒蚀骨,见血封喉…好霸道的毒!”苏三的声音透过麻布,带着彻骨的寒意。她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扫向那如同巨兽之口的密道入口,又看向洞口边缘炸裂的青砖碎块。她几步上前,不顾恶臭,用戴着猪皮手套的手,抓起一块沾染着黑色污迹和暗褐色陈旧血痂的青砖碎片。
她将碎砖凑到火把下,仔细查看那上面深褐近黑的陈年血迹和粘附的、如同沥青般粘稠的黑色污迹,又凑近鼻端(隔着麻布)用力嗅了嗅。
“找到了!”苏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性的愤怒和冰冷的确认!她猛地转身,将那沾满污秽与陈血的青砖碎片高高举起,对着惊魂未定的众人,更对着远处脸色阴晴不定的刘瑾,厉声喝道,字字如惊雷炸响:
“此毒!绝非天灾瘟疫!乃是**人祸**!有人以秘法采掘地底阴寒污秽之气,混合剧毒矿物,以地火熬炼而成!此毒阴寒蚀骨,遇血则凝,见火生烟,触之即溃!八年前的毒象,今日西城根的瘟疫,源头就在此地!”她染血的手套和那高举的、象征洪武朝血腥与今日剧毒的砖石,在火光下构成一幅震撼而恐怖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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