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江陵城的冬雨敲打着刘备案头的地图。法正献上的《益州山川图》在烛火下流淌着金帛般的光泽，庞统的手指划过剑门蜀道：“此高祖龙兴之地，天赐明公！”诸葛亮羽扇轻点汉中：“得蜀取陇，则霸业可成。”刘备抚图长叹：“季玉赤诚相邀，吾岂忍…”话音未落，庞统掷出三策：
“上策：涪城会宴时伏甲擒杀刘璋，益州传檄而定！中策：佯攻张鲁，吞并白水关杨怀、高沛部，徐图成都。下策：退还荆州，坐失良机！”（《三国志·蜀书·庞统传》：“阴选精兵，昼夜兼道，径袭成都…此上计也。杨怀、高沛…还向成都，此中计也。退还白帝…此下计也。”）刘备闭目沉吟：“上策失义，下策失时，取中策——先收人心，后举大义！”
建安十六年冬，长江瞿塘峡。刘备战船逆流劈开混浊的波涛，船头“左将军刘”字大旗在寒风中猎响。入朐忍（今重庆云阳），但见两岸纤夫脊背勒进肉里的麻绳，听见巴人椎牛祭神的鼓点。及至涪城（今绵阳），景象骤变——
地平线上涌来玄甲骑兵的怒潮，旌旗如林遮蔽天光。刘璋亲率三万步骑，金钺玉轪辉耀日月，辎重车队蜿蜒如龙。蜀锦华盖下，他未等刘备下马便疾步相迎，广袖带翻酒爵：“玄德公！盼煞季玉矣！”（《三国志·蜀书·先主传》：“璋率步骑三万余人，车乘帐幔，精光曜日，往就与会。”）刘备滚鞍下马紧握其手，眼角竟逼出泪光：“贤弟以千里山河相托，备敢不效死？”
涪水畔顷刻筑起连营百里。蜀地窖藏的蒟酱酒倾入犀角杯，锦官城织就的鸾凤帐挂满白檀梁。两军将领昼夜笙歌，巴渝舞姬的银铃踝饰淹没在划拳吼声中。张松趁敬酒塞给刘备一纸密函：“葭萌关督军杨怀、高沛乃刘璋死忠，万勿轻信！”法正假作搀扶低语：“白水军屯粮处在关西五里亭。”（《华阳国志》：“璋给先主兵，使击张鲁。”）庞统屡次目示刘备动手，刘备却为刘璋斟满桑落酒：“同宗兄弟，肝胆相照！”暗夜帐中却对诸将冷笑：“猎犬未驯，岂能烹主？”
百日欢宴散场时，成都运来的犒军物资仍络绎于途。刘备屯兵葭萌关（今广元），城阙扼守剑门咽喉。他登关北望张鲁辖地，忽然颁下军令：“暂缓讨贼，先剿匪安民！”顿时关隘西门洞开——
黄忠率部清剿米仓山盗匪，劫回的蜀锦当场分给衣不蔽体的流民；赵云开官仓放粟，老农捧着黍米跪地泣呼“皇叔活命”；魏延更在集市立木为信：凡控诉东州兵暴行者，皆赏钱五百！不过旬月，葭萌关外箪食壶浆的队伍蜿蜒如龙。（《三国志·蜀书·先主传》：“先主并军三万余人，车甲器械资货甚盛。”）白水关守将杨怀登城眺望，见刘备亲为老卒裹伤，转头对副将高沛冷笑：“此收买人心耳！”
建安十七年秋，曹操南征孙权的羽檄插着雁翎飞入葭萌关。刘备击案而起：“速备笔墨！”致刘璋书信用词恳切：“权弟告急，姻亲岂能坐视？乞借精兵一万，粮十万斛。退曹后必返蜀剿张鲁，以报厚恩！”（《三国志·蜀书·先主传》：“乃从璋求万兵及资实，欲以东行。”）
成都州牧府，刘璋对着清单指尖发颤：“前献金帛己逾巨亿，今又索万军…”阶下东州将领冷哼：“刘备拥兵三万尚需增援？分明借机扩军！”刘璋朱笔颤抖着批复：“拨兵西千，粮秣折半。”使者未出成都，张松密信己塞进竹筒：“大事将成，奈何东归？”不料其兄广汉太守张肃截获信使，他嗅着绢帛上松墨气息，想起弟弟讥讽自己庸碌的嘴脸，咬牙首奔州牧府——
“臣弟松私通刘备，欲献益州！”血红的告罪书摊开在刘璋面前，张松亲笔所书“今迎备入，犹开门揖盗”如毒蛇噬心。（《三国志·蜀书·刘二牧传》：“松兄广汉太守肃惧祸及己，白璋，露松谋，璋杀松。”）刘璋跌坐在地，锦江春色图屏风轰然倾倒。当夜张松头颅悬于成都北门，血滴在“益州别驾”官衔木牌上，法正之名赫然列于海捕文书之首！
葭萌关的刘备接到密报，缓缓拔出双股剑。剑光映着他森寒的笑：“刘季玉啊刘季玉，汝吝啬钱粮，杀我肱骨——”剑锋劈裂案角，“那便休怪皇叔翻脸无情！” 关外寒风卷起曹操讨孙权的檄文，像纸钱漫天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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