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在午后突然变得刺耳，林夕望着晚晴空荡荡的座位，铅笔在草稿纸上戳出一连串破洞。当他从班长口中得知晚晴高烧 39度时，后颈的寒毛瞬间竖起——记忆中母亲肺炎住院的画面不受控地涌来，消毒水的气味仿佛又萦绕在鼻尖。
校门口的老槐树筛下斑驳的光影，林夕攥着钱包狂奔。药店玻璃门被撞得叮当作响，他对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退烧药手足无措，最终抓起店员推荐的退烧药，又特意要了退烧贴和止咳糖浆。路过巷口的点心铺时，他想起晚晴上次盯着橱窗里的桂花糕咽口水的模样，毫不犹豫地买下整盒。
暮色给宿舍楼镀上暧昧的玫瑰色时，林夕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斜斜地投在爬满爬山虎的砖墙上。潮湿的苔藓在墙根处泛着幽绿，他蹲下身，指尖抚过砖缝里凸起的青苔，冰凉的触感让掌心微微发颤。保安大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手电筒的光束如同游移的银蛇，每隔五分钟便刺破渐浓的夜色，在围墙上扫出一道明灭的光带。
他掏出手机，借着微弱的屏幕光亮第三次确认时间。18:30，距离下一次巡逻还有 1分 15秒。喉结滚动着咽下不安，林夕深吸一口气，将装着退烧药和桂花糕的纸袋牢牢绑在腰间。当光束终于转向食堂方向，他猛地起身，双手死死扣住砖缝，运动鞋尖奋力寻找着力点。粗糙的墙面刮擦着掌心，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可他顾不上这些，咬着牙向上攀爬。
“咔嚓！”一块松动的瓦片在重压下碎裂，惊起墙顶栖息的麻雀。扑棱棱的振翅声在寂静的暮色中格外刺耳，林夕僵在半空中，心脏几乎要撞破肋骨。他看见保安大叔的身影在二十米外顿住，手电筒光束开始缓慢回转。冷汗顺着脊背滑落，他拼命将身子缩进爬山虎的藤蔓间，枝叶的锯齿边缘划过脖颈，带来细密的麻痒。
三楼的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宛如黑夜里的灯塔。当晚晴裹着浅粉色毛毯的身影出现在玻璃后时，林夕紧绷的神经突然一松，随即又被更强烈的悸动填满。他艰难地首起身子，膝盖在墙沿磕出闷响。“你疯了吗？”推开窗的瞬间，晚晴沙哑的声音里带着责备，发梢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睫毛下是淡淡的青影。夜风掀起她单薄的睡衣下摆，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林夕感觉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篮球赛上她涨红着脸为自己争辩的模样，月光下她憧憬未来时发亮的眼睛，还有那些并肩走过的放学小路。此刻，看着她虚弱的样子，他只想冲破一切阻碍，把所有温暖都塞给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孩。颤抖着将纸袋递上去，指腹不经意擦过她冰凉的指尖，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夜风里飘散：“快吃药，趁热把桂花糕吃了......”
“只要你能快点好起来。”他踮起脚将装着药和糕点的纸袋递上去，指腹擦过她冰凉的指尖。月光下，晚晴的眼睛突然泛起水光，像浸了露水的黑葡萄。她捧着还带着体温的纸袋，桂花糕的甜香混着退烧药的苦涩，在鼻腔里酿成酸涩的暖意。楼下保安大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林夕慌忙躲进冬青丛，却还不忘仰头叮嘱：“记得先喝温水再吃药！”
接下来的五天，校园里多了道奇特的风景线。清晨六点，林夕准时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把整理好的笔记和作业从铁栅栏缝隙塞进去；午休时，保温桶里的雪梨汤还冒着热气；黄昏的暮色里，他站在操场边，对着三楼窗户用手势比划当天的重点知识。保安大叔渐渐熟悉了这个固执的身影，某次巡逻时甚至好心提醒：“下次换个隐蔽点的位置，别老被宿管阿姨逮着。”
纸条成了他们之间的秘密通道。林夕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标注知识点，在空白处画满可爱的小太阳和打气的卡通小人。“今天的导数题像小怪兽，我帮你找到弱点了！”“听说喝热牛奶睡得香，明早给你带饮料。”字迹工整中带着微微的颤抖，那是他反复修改三次才敢送出的心意。
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淌过教室的玻璃窗台，在晚晴的课本上镀了层金边。她抱着一摞被林夕用荧光笔标注得五彩斑斓的笔记，发间那枚淡蓝色发卡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这是林夕在她生病时，跑遍三条街才找到的同款，此刻别在她新剪的齐肩发间，宛如停驻的蝶。
“哟，这不是林夕的小美女嘛！”前排男生挤眉弄眼地起哄，惹得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林夕正低头整理习题集，耳尖瞬间染上薄红，钢笔在纸上洇出一小团墨渍。他偷偷抬眼，正撞见晚晴弯起的嘴角，少女垂眸将课本塞进抽屉，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的手背，带着若有若无的温度。
当课本里那张便利贴滑落时，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哇哦”声。歪歪扭扭的字迹上，“病好了要请我喝饮料哦”后面，那个吐舌头的笑脸被林夕描了三遍，边缘还晕染着铅笔的浅灰。晚晴慌忙弯腰去捡，发梢扫过林夕发烫的手腕。再起身时，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把纸条折成小方块，却悄悄往他桌洞里塞了包润喉糖——包装纸上还贴着枚迷你创可贴，那是她看见他翻墙时磨破的指尖，特意准备的。
放学的铃声撞碎了黄昏的寂静。两人并肩走在铺满银杏叶的小路上，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时而交叠，时而分开。晚晴踢着脚边的石子，新鞋踩过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突然停下，晚风掀起她发间的蓝发卡，在暮色里划出半透明的弧光：“那天你翻墙的时候......其实我特别害怕。”
她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叶，却让林夕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望着少女泛红的耳尖，想起翻墙那晚她苍白的脸色，想起她捧着退烧药时微微颤抖的手。喉结滚动着，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化作指尖落在她发顶的温柔。他的手掌轻轻揉过她柔软的发丝，动作自然得仿佛己经重复了无数次，首到晚晴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影，他才发现自己的拇指正无意识着她发间的蓝发卡。
暮色渐浓，香樟树的影子在地上交织成网。远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还有女生们的嬉闹声，但在他们耳中，世界只剩下彼此重叠的脚步声，和越来越近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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