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雾气裹着老墙根的青苔味,将这个周六的清晨浸得绵软。林夕站在约定的公交站台,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身影,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晚晴穿着浅蓝碎花连衣裙,发尾扎着同色系的丝带,帆布鞋尖沾着未干的露水,像只误入人间的小鹿。
“你看!”她举着手机凑过来,屏幕上是本地论坛热帖,“这条老街下个月就要拆了,听说有好多宝藏小店。”林夕的目光从手机移到她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她生病时,自己也是这样盯着她的病历单,心跳快得不受控。
青石板路在脚下蜿蜒,每一块都刻着岁月的褶皱。拐角处的裁缝铺飘出淡淡的浆糊味,缝纫机发出“哒哒”的声响;副食店门口的铁皮青蛙玩具积着灰,却依然保持着跃起的姿势。晚晴蹲在一家修表摊前,手指抚过玻璃柜里泛黄的老照片,忽然抬头:“你说,这些老物件会舍不得这里吗?”
林夕看着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扇形阴影,鬼使神差地说:“舍不得的话,就带它们走吧。”话音刚落,晚晴己经拉着他冲进斜对面的杂货店。风铃叮咚作响,满墙的铜铃、旧怀表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空气里浮动着檀木与樟脑混合的气息。
“快看!”晚晴踮脚指着高处的木架,发间丝带扫过林夕的下巴。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两只陶瓷书签静静躺在玻璃罐里——一只绘着月下的樱花,一只描着展翅的青鸟。老板娘从柜台后探出头,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笑意:“小情侣眼光真好,这对是民国时期的老物件。”
“我们......”两人异口同声地否认,却在对视的瞬间红了脸。晚晴慌乱地翻找钱包,发梢垂落遮住发烫的耳尖。林夕抢先付了钱,把包装精美的书签塞进她手心时,触到一片微凉。她的手指轻轻蜷起,像受惊的蝴蝶收拢翅膀。
拐过三个巷口,“青春照相馆”歪斜的木牌悬在斑驳的灰墙上,铁皮边缘卷着岁月侵蚀的锈迹,被穿堂风一吹便发出呜咽般的吱呀声。褪色的玻璃橱窗里,泛黄的海报打着卷边,邓丽君的眉眼在日光暴晒下泛白,却依然保持着温婉的笑意,仿佛在见证无数个走进这里的青春故事。
推开店门时,铜制风铃撞出一串破碎的音符,惊得墙角的灰鸽扑棱棱飞起,翅膀扫落相框上经年的尘埃。老式吊扇在头顶慢悠悠地转着,搅动着空气中樟脑与显影液混合的气息,光束穿过悬浮的尘粒,在褪色的红砖墙上映出晃动的光斑。老板娘戴着金丝圆框眼镜,正用麂皮布擦拭一台海鸥相机,镜头在昏暗中泛着幽蓝的冷光。
“来拍张大头贴吧,小情侣?”老板娘的声音带着老唱片机般的沙哑,镜片后的目光狡黠又慈祥。晚晴的帆布鞋在地板上蹭出细小的声响,她慌忙摆手,发间的蝴蝶结跟着剧烈晃动:“阿姨,我们是同学......”尾音消散在喉咙里,耳尖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成樱桃色。林夕感觉校服衬衫下的后背渗出薄汗,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书包肩带,把皮革捏出深深的褶皱。
褪色的天鹅绒沙发凹陷处还残留着前人的体温,林夕坐下时,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晚晴刻意往边缘挪了挪,两人之间横亘着半拳宽的空隙,却仿佛隔着银河。她的裙摆被风扇吹起一角,扫过林夕发烫的手背,惊得他像触了电般缩手,膝盖不小心撞到前面的木质茶几,发出“咚”的闷响。
“别紧张!”老板娘将涂着艳红指甲油的手指搭在快门按钮上,“一、二——”林夕突然瞥见晚晴紧抿的嘴唇,泛白的指节死死攥着裙摆,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记忆突然闪回篮球赛那天,她也是这样倔强又紧张地为自己加油。鬼使神差地,他突然鼓起腮帮子,把眼睛瞪成铜铃。
“噗!”晚晴猝不及防地笑出声,虎牙在闪光灯下划出晶莹的弧线。第二张照片定格了她弯成月牙的眼睛,还有嘴角来不及收住的梨涡。第三次闪光亮起时,林夕转头看向她,西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晚晴发梢的茉莉香扑面而来,他清晰地看见她瞳孔里自己慌乱的倒影,少女泛红的脸颊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扫过他发烫的鼻尖。
“再靠近些,像这样——”老板娘突然凑近,苍老的手掌轻轻按住两人的肩膀。林夕感觉晚晴的身体瞬间僵硬,而自己的心脏几乎要撞破肋骨。最后一次快门声响时,他们的额头相抵,林夕甚至能数清晚晴睫毛上沾着的细小绒毛。暗房里传来照片显影的沙沙声,可他耳中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晚晴接过还带着余温的照片,指尖微微发颤:“拍得真......真傻。”她佯装嫌弃地撇嘴,却反复着照片边缘,把两张脑袋相贴的画面藏在最底下。林夕瞥见她偷偷往钱包夹层塞照片时,耳垂上未褪的红晕,突然希望这条老街永远不会拆迁,这家装满旧时光的照相馆,能永远锁住此刻狂乱的心跳。
晚晴盯着照片,手指无意识着边缘:“拍得真丑。”嘴上这么说,却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进钱包夹层。林夕望着她低头时后颈露出的一小片皮肤,突然希望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个装着老相机和旧海报的小房间里。
暮色渐浓时,他们坐在护城河的长椅上。对岸的霓虹初上,倒映在河面上碎成点点星光。晚晴抱着膝盖,望着天空中逐渐亮起的星星:“你知道吗?杰伦的歌就像时光机,每次听《雨天》,我都想起初中偷偷写日记的日子。”她的声音混着河水流动的声响,轻轻撞进林夕心里。
林夕数着她发顶新生的碎发,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省下早餐钱,再把旧书卖掉,或许能买到下周周杰伦演唱会的门票。夜风卷起她的裙摆,他下意识伸手去护,却在触到布料的瞬间又缩回手。远处传来卖糖葫芦的吆喝声,晚晴突然转头,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今天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林夕望着她被路灯染成暖金色的侧脸,喉咙发紧。他想起篮球赛的逆转,想起翻墙送药的夜晚,想起此刻她睫毛在眼下投下的温柔阴影。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想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捧到她面前,哪怕自己的手掌会被扎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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