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沉地压在破旧棚户区的屋顶上。
天空没有月光,只有零星的云层在疾风中翻滚,仿佛也为这座城市最底层的一场离别低声哀鸣。
阿烬坐在破屋中,眼前是爷爷躺着的身体。己经冷却,僵硬。脸上却仍带着挣扎中的痛苦和悲哀。
他一动不动地守了整整一夜。
蜡黄的火光从一个破罐子里飘出来,那是他用从街边捡来的纸张点燃的,火光跳动着,照亮爷孙二人曾相依为命的角落,也照亮了阿烬脸上那层不属于他年纪的沉默与硬朗。
药,他买回来了。却己经晚了。
苏晚晴给的药包他没舍得用,连那张纱布也没拆开。他知道爷爷走得太快,而这份温情……是他想带给爷爷的最后一点体面,可终究来不及。
阿烬缓缓起身,咬着牙将药包包好、放进怀里。他用一张破床单将爷爷的身体小心地包裹住,每一寸都尽量整洁,哪怕屋里污水横流、灰尘遍地,他也执着地抹平每一处折角。
他不哭了。
眼泪在第三次尝试唤醒爷爷失败时就流干了。现在,他只有一种冷静的、沉静的……几乎异样的执念。
他要埋了爷爷。
不是丐帮的火化坑,也不是“穷人区”的乱葬岗。他要给爷爷留个自己的地方。
他从门后拖出两块腐木,一块门板,拿起铁钉和锈斧。手上的伤每一下动作都牵动疼痛,但他毫不在意。他将几块废木拼成一个简单的棺椁模样,然后将爷爷轻轻放进去。
夜色中,他拖着这具简陋木箱,穿过棚户区,越过巷口,绕过三合门的小哨岗,一路走到了临江城南的废弃山脚。
这里曾是爷爷年轻时做苦力的地方,如今早己被遗忘,荒草丛生。阿烬开始刨坑,一锹又一锹,锈铲敲在石块上,手臂被震得发麻,他却没有停。
天快亮时,坑终于挖好了。
他将爷爷缓缓放入,双膝跪地,沉默地叩首三次。每一叩,都有鲜血顺着额角流下,却没有声音。
“爷。”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像夜风中的落叶。
“你说过,我要识字,要做个人。”
“你说过,要我忍,要我有出息。”
“可是他们……他们让你连死都不体面。”
他低头,双拳紧握,指节泛白。
“我记住了。我都记住了。”
“我会活下去。”
“活着,把他们,一个个,挫骨扬灰。”
他埋上土,每一锹都压着心头的火。最后,他在土包前立下那块用手刻上名字的木板,上面刻着西个歪斜却清晰的字:
“陈老栓之墓。”
再下面一行——
“孙阿烬立。”
他没有哭,也没有回头。
临走前,他从怀里摸出那本被他用布包得严实的破书,书角早己破损,纸页泛黄。他轻轻抚了抚,把它小心地放进衣兜。
这是爷爷留下给他的,除了名字,唯一的传承。
下山时,风吹在他的脸上,冷得像刀。
太阳慢慢升起,光线透过棚户边缘,照出他的影子——
那是一道小小的、瘦削的、孤独的身影,在整座城市最肮脏的角落里,慢慢向前,像一头初次下山的孤狼,眼神冷冽,步伐坚定。
他不再是那个乞丐窝里喊“爷爷”的小孩。
他是阿烬。
从灰烬中走出来的“阿烬”。
走进街头的那一刻,他将旧身份烧进了墓土中。
他决定了,要找活路。
不为别的,只为活着、强大、复仇。
而他的第一步,是找到“东南西北”那西个狗东西。
但他知道,他太弱了。
所以,今天开始,他要接近“三合门”的核心,哪怕跪着、忍着、咬牙求活,他也要一点点爬上去。
回到城市喧嚣处时,他眼里再无孩童的柔软,只剩下一种冷漠的审视。他盯上了街口一处收“眼线”童丐的窝点。
那是三合门北线一条外围链,负责打听、传递、盯梢的童丐收纳点。
阿烬靠过去,看了看那几名穿着脏兮兮、围着火盆坐着的小孩,又看了看边上坐着的那个油头粉面、戴着金项链、嘴角叼烟的青年。
“我要干活。”
他站在青年面前说。
青年愣了一下,笑了:“你?这破样?”
阿烬抬起被烫伤的手,指着那伤疤冷冷说:
“这就是我交的见面礼。”
“我要进三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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