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天还未亮。
破屋里,陈老栓喘息如牛,嘴里发出低沉的咳嗽声,每一声都像铁锈摩擦,带着血腥的回音。他脸色蜡黄,嘴角一丝血迹尚未擦干。
阿烬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守着爷爷。那只手己经红肿得像烧熟的蹄子,指节歪曲变形,皮肤泛起恐怖的褐色水泡,贴着一层薄薄的药粉和布片。
他没睡,整夜盯着爷爷那副苍老如枯木的面孔,心中有种无法言明的预感,像一把锈刀,横在喉咙,拔也不是,咽也不是。
“爷……”他轻声唤。
陈老栓睁开一只眼,费劲地笑了笑:“咋,吓着了?”
“爷,你别说话了,好好睡一会。”
“爷哪还有几口气喘。”他笑着,伸手想摸阿烬的头,抬到一半却抖着落了下去,“爷这辈子……一事无成,连个……像样的棺材都……都给不了你奶奶……更别提你了……”
“爷!”阿烬扑过来握住他那只骨节嶙峋的手,“你别说这种话……你没死,你不会死……”
陈老栓苍白的眼神定定看着他,忽然哽咽了一声,“娃儿……你要活下去。记住,活着,不管怎样……别学坏,别杀人,别变成恶人……”
“可他们……”阿烬的喉咙像被火柴点燃,“他们就是恶人!他们都该死!”
“你变成他们,你跟他们就没区别了……”
阿烬低头,眼神黯淡。半晌,他低声说:“可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陈老栓像是想再说什么,可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整个人抽了抽,猛咳一声,一口血喷在胸前的破布上。
“爷!”阿烬抱住他,声音颤抖。
“别哭……娃儿,爷这辈子……值了,有你……”
“爷!你别走!你不能死——”
“记住……爷给你起这个名,是……‘烬’啊……灰烬……灰里……也能有火……”
他最后的几个字己经模糊不清,混在血泡和咳嗽中。
然后,他的手,滑落了。
阿烬僵住。
整个破屋死寂无声,只剩那支烧得一半的蜡烛,嘶嘶地响着,火苗一颤一颤,仿佛随时要熄灭。
“爷……”阿烬颤声唤。
没人回应。
“爷!”他猛地摇着陈老栓的身体,“你别睡了!醒醒啊爷!我们还要走!你说带我走的!你说的!”
陈老栓的脸上己经看不出一点血色,嘴角带着干涸的血,眼睛半睁着,却毫无神采。
阿烬的眼泪终于落下。他把爷爷紧紧抱在怀里,小小的身子剧烈颤抖,牙关咬得几乎碎裂。
窗外天光微亮,一缕暗红色的晨曦透进破屋,照在那个瘦小孩子和冰冷尸体的身上。
他没有哭出声,只是抽搐着。
这一夜,天快亮了。
两个时辰后。
阿烬独自一人,把爷爷抬到了屋后那棵破树下,用双手刨土。他的右手伤口裂开,血水渗进泥土,但他什么都没说。
每一次刨下去,他都咬着牙,像要把整个世界挖穿。
终于,他把爷爷的身体放入那个小坑里,盖上破被,堆上泥土,一锹又一锹,首到那张熟悉的脸再也看不到。
他坐在土堆前,不动声色地看着那块新起的土丘,眼神空洞如夜。
许久后,他拿出那本破书,小心翼翼放在坟前。
“爷……你不是总说,要认字,有出息吗?”
“我听你的。”
“可我也要做我自己的事了。”
他起身,从衣服里掏出一块碎镜片。那是阿西昨夜踩碎的镜子残片,他偷偷藏下了。
他拿起镜片,看着自己——脸上沾着血泥,眼神像死去的人,却又泛出一丝从未有过的冷光。
他伸出那只烫伤的手,用力在镜片边缘一划。
一道血痕瞬间割破掌心,鲜血滴在泥地上,滴在墓前。
“我陈烬发誓。”他轻声说,声音冰冷得仿佛不是来自一个孩子,而是从尸堆里挣扎爬出的鬼。
“他们欠我的,我会一样一样,全部讨回来。”
“我不会跪,不会乞求。”
“我会……爬上去。”
“哪怕满身是血,哪怕要踏着尸体。”
他闭上眼,长吸了一口气。
一阵风吹过,那些新堆的泥土被掀起一小角。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破屋的门,忽然勾起嘴角,像是在笑。
“再见了,爷。”
“我走了。”
他没有回头。一步一步,离开破屋。
像一只被丢进火堆的狼崽,浑身伤痕,却咬着牙爬向更深的黑暗。
临江市的街头,晨雾未散。
阿烬出现在繁华街区的某个角落,手上裹着血迹斑斑的布条,脚步稳健,神情冰冷。
他的眼神在乞丐群中扫过,不再是一个等待施舍的小孩,而像是一个掠食者。
他己经不是“乞丐阿烬”。
而是——
地狱里重生的“陈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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