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海光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会在这里碰到徐牧野。
“哎，叫什么主任，太见外了。”
吕海光热情地伸出手，跟徐牧野握了握。
“交个朋友嘛，叫我老吕就行。”
他抽了口烟，笑着指了指那片正在交易彩电的区域。
“这边，都是搞家电，还有一些零散电子产品的。”
他又朝着另一个方向努了努嘴。
“那边，才是搞服装鞋帽，轻工产品的。”
徐牧野有些意外。
“这还分片了？跟菜市场一样。”
吕海光笑了。
“原来哪分什么片，都是瞎搞。”
“后来人多了，船也多了，为了方便，才慢慢这么分开的。”
他看着徐牧野，问道。
“徐老板要看的汽车零配件，可不在这边。”
“要不要我带你过去看看？”
徐牧野点了点头。
“那就有劳吕哥了。”
他并不急着去看那些彩电，也不急着离开。
他又蹲了一会儿，看着又有十来艘小船陆续靠岸，卸下各种各样的货物。
直到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岸边的人群才像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挥之不去的鱼腥味。
徐牧野这才跟着吕海光，沿着布满泥泞的海岸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边的码头，显得更加荒凉。
远处，能看到巨大的塔吊和脚手架，几台推土机停在工地上，像是蛰伏的钢铁巨兽。
“那边在建新的深水港。”
吕海光指着远处的工地说道。
“听上面的文件说，以后能停万吨以上的巨轮。”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对未来的笃定。
两人来到一处相对偏僻的码头。
这里只停着一艘船。
那是一艘千吨级的挖砂船，船身锈迹斑斑，甲板上堆着高高的一层海砂，看上去平平无奇，就是一艘最普通不过的工程船。
吕海光却停下了脚步，指着那艘船，对徐牧野神秘地笑了笑。
“徐老板，你要的东西，就在那上面。”
徐牧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有些疑惑。
“挖砂船？”
“没错。”
吕海光压低了声音。
“上面那层砂，只是个幌子。”
“把那层砂铲开，下面，全都是你要的宝贝。”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船上，几个工人开始挥舞着铁锹，将甲板上的海砂，一铲一铲地扔进江里。
很快，湿漉漉的海砂下面，露出了一大片黑色的油布。
工人们掀开油布。
油布之下，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木箱。
木箱上，用油漆喷涂着各种各样的外文字母和编号。
徐牧野的瞳孔，微微一缩。
几乎就在同时，码头的另一头，响起了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
几辆摩托车飞驰而来，停在岸边。
骑车的人跳下车，径直走到船边，开始跟船上的一个像是头目的人交涉。
没过多久，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也从远处开了过来，停在了吊机下面，准备装货。
吕海光看着这幅景象，解释道。
“在这边搞汽配的，都是独家生意。”
“整个上江，甚至往南到浙省，往北到苏省，只有这个船老大，有门路能从海外搞到成批的汽车零配件。”
他转头看向徐牧野，脸上带着一丝得意。
“徐老板，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
“只要这船上有，我就能帮你拿到。”
徐牧野从随身的行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吕海光。
那上面，是他早就列好的清单。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几十种汽车配件的型号和规格，从发动机的火花塞，到变速箱的同步器，再到底盘的球头拉杆，几乎涵盖了一辆车的所有关键易损件。
但每一种，他都特意在后面标注了“样品”两个字。
吕海光接过单子，扫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玩味。
“徐老板，信不过我们这边的货？”
徐牧野的回答很直接。
“水货的门道太多，不亲眼看看，心里没底。”
他看着那艘正在卸货的船，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
“吕哥，除了这些配件，生产线能弄到吗？”
吕海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猛地转过头，看着徐牧野，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生产线？”
他的声音，都变了调。
“徐老板，你……你这是要搞多大？”
他本以为徐牧野只是个想倒腾点配件赚差价的普通厂长，却没想到，对方的胃口，竟然大到这种程度。
一条生产线，那可不是几箱配件那么简单。
那代表着真正的工业能力。
徐牧野的表情，依旧平静。
“只是问问。”
吕海光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平复下内心的波澜。
他看着徐牧野，眼神变得郑重了许多。
“这事，我得去问船老大。”
“不过我估计，整条线，够呛。”
“那玩意儿太扎眼了，从海外运进来，风险太大。”
“但如果是单独的一两件关键的生产设备，或许还有点可能。”
徐牧野点了点头。
“那麻烦吕哥，先帮我把这些样品拿了。”
“好，你等着。”
吕海光收好单子，这次没有再多问，甚至没提钱的事，转身就朝着那艘挖砂船走去。
他跟船上的头目低声交谈了几句，又指了指远处的徐牧野。
那个船老大，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粗壮的汉子，抬头朝徐牧野这边望了一眼，眼神锐利如鹰。
片刻之后，吕海光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麻袋，走了回来。
他将麻袋放在徐牧野脚边。
“徐老板，你要的十几样东西，都在里面了。”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笑容。
“这点东西，就算我送你的。”
“就当是，咱们正式交个朋友。”
徐牧野没有客套。
他知道，这既是吕海光的示好，也是一种投资。
“那我就不客气了。”
吕海光又说道。
“生产线的事，我也帮你问了。”
“船老大说，难度很大，几乎不可能。”
“不过，就像我说的，如果你只要单独的某台设备，比如镗床，或者高精度的磨床，他倒是可以想想办法，但价格肯定不便宜。”
徐牧野心里有了数。
“这事我回去再仔细考虑一下，到时候再联系吕哥。”
事情办完，吕海光的热情，似乎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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