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手术刀下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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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手术刀下的历史

 

无影灯冰冷的光束,如同审判的目光,聚焦在古银杏树根上那片深褐色的癌变区域。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雨水敲打防雨棚顶的单调背景音,以及手术区内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

王工头半蹲在泥水里,手术服的裤腿早己被泥浆浸透。他布满老茧的手,此刻却稳得不可思议,紧紧捏着那柄特制的、刃口薄如柳叶的微型刮刀。汗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鬓角滑下,他也顾不得擦,全部心神都凝聚在刀尖上那方寸之地。

刀尖,轻轻探入病变组织与相对健康木质部的交界处。动作轻微得如同情人的触摸。深褐色、质地松脆的癌变组织,在锋利的刀尖下,如同腐败的泥土般被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剥离下来。每剥离一小片,小吴就立刻用特制的吸管小心吸走碎屑,避免污染。

刘彩星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如同定海神针。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盯着王工头刀尖的每一次细微移动,监控着出来的根系情况。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紧张的气氛中稳定着军心:

“慢一点…对,沿着这个纹理…好,停!这里颜色变深了,有血管束穿过的迹象,绕开它…从左边下刀,角度再平一点…”

她的指令精准而及时,仿佛能看透树根内部的细微结构。

时间在无声而紧张的剥离中缓慢流逝。暴露出来的锈蚀铁环部分越来越多,扭曲的环体深陷在木质中,散发着陈年的铁腥与死亡的气息。病变组织被小心地清除,深褐色的癌变区域如同被剥开的腐烂伤口,显露出下方被侵蚀得坑坑洼洼的木质。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败木质和锈蚀金属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

“刘工,你看这里!”王工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刀尖指向铁环最深处嵌入点旁边的一小片区域。那里的木质颜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带着金属光泽的深蓝色,如同中毒的脉络。

刘彩星的心猛地一沉。重金属渗透!锈蚀物己经严重污染了木质深层!

“取样!小吴,快!取这深蓝色区域的微量样本!马上做快速毒性检测!”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明显加快。

小吴迅速行动。微型钻头发出轻微的嘶鸣,取下一丁点深蓝色的木质粉末。

等待快速检测结果的几分钟,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手术区内,只有刮刀剥离病变组织的沙沙声,以及众人沉重的心跳声。

检测仪发出嘀的一声轻响。小吴看着屏幕上的数据,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刘工!重金属浓度……严重超标!主要是铁锈水解产物,还有少量铜离子!渗透范围……可能比CT显示的更深!”

坏消息如同冰冷的铁锤砸下。这意味着手术难度和风险陡增!不仅要剥离病变组织,处理铁环,还要尽可能清除被污染的木质,否则即使表层处理干净,深层的毒源依旧会缓慢释放,继续侵蚀!

刘彩星的拳头在无菌手套下悄然握紧。她看了一眼王工头,老工匠的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握刀的手因为长时间保持精细动作而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沉重,声音反而更加沉稳:“知道了。老王,继续剥离,避开深蓝区域,先暴露铁环主体。小吴,准备高浓度螯合剂,稀释备用,等我指令进行局部灌注中和!其他人,准备支撑架,预防深层清理时结构不稳!”

她的指令条理分明,瞬间稳住了有些慌乱的军心。手术,进入了更凶险的阶段。刀尖在病变组织和锈蚀铁环之间游走,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刮除的腐屑中,开始混杂着星星点点的、带着金属锈迹的碎末。那深嵌的铁环,如同一个狰狞的异物,在无影灯下暴露着它被时光锈蚀的丑陋与致命。

就在王工头小心翼翼地清理铁环下方最后一点粘连的病变组织时,意外发生了!一小块被锈蚀严重侵蚀的木质,承受不住刮刀的轻微震动,突然无声地碎裂剥落!露出了下方一条极其细微、却异常重要的——输送水分的毛细根脉!更糟糕的是,剥落的碎屑中,一小块尖锐的锈铁片随之落下,锋利的边缘,正对着那条脆弱的根脉!

“小心!”刘彩星的警告脱口而出!

王工头反应极快,手腕猛地一抖,刮刀险之又险地隔开了那块下落的锈铁片!“当”一声轻响,锈铁片擦着毛细根脉的边缘,砸在旁边的泥地上。那条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根脉,在刮刀和锈铁片的双重惊扰下,肉眼可见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王工头脸色惨白,保持着格挡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刘彩星一步抢上前,目光死死锁住那条颤抖的根脉。万幸!没有断裂!只是表层被刮刀边缘带出了一道极浅的划痕,渗出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树液。

“呼……”不知是谁,长长地、压抑地吐出一口气。

刘彩星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稳住!别慌!老王,手别抖!保持原位!小吴,快!生理盐水冲洗创口!然后上细胞修复凝胶!快!”

一场小小的、却足以致命的危机,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化解。但手术台上那狰狞的癌变伤口和深嵌的锈蚀铁环,依旧如同咧开的恶魔之口,嘲笑着人类试图逆转时光伤痕的渺小努力。根蚀之深,远超想象。这场守护之战,每一步都踏在深渊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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