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船,在深不见底的黑色海渊中缓慢上浮。最先恢复的是嗅觉,淡淡的、带着清苦药味的安神香,驱散了牢狱中那令人作呕的腐臭和血腥。然后是触觉,身下是柔软干燥的被褥,身上盖着轻柔暖和的锦被。最后是听觉,窗外有清脆的鸟鸣,还有隐约的、压低了的人语声。
沈瑾玉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素雅的青纱帐顶,透过帐幔,能看到雕花窗棂外透进来的、带着暖意的天光。这不是阴森的地牢,也不是她锦绣坊那间破旧的小屋。
“姑娘醒了?”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帐幔被轻轻撩开,露出一张中年妇人慈和的脸,衣着整洁利落,像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妈妈。“快别动,你身子虚得很。”
沈瑾玉想开口,喉咙却干涩灼痛,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先喝点水润润。”妇人小心地将她扶起些许,用温热的瓷勺,一点点将清甜的温水喂入她口中。清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生机。
“这……是哪里?”沈瑾玉的声音依旧沙哑微弱,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警惕。她最后的记忆,是公堂上那惊天逆转,是王德发疯狂的刺杀,是那道挡在她身前的灰影,还有……苏老大人那双复杂的眼睛。
“这里是苏府,姑娘。”妇人轻声回答,用温热的湿帕子轻轻擦拭她额角的虚汗,“是我们家老爷,苏世伯大人,把姑娘从府衙接回来的。姑娘在公堂上晕厥,又受了惊吓,高烧不退,昏迷了两天两夜,可把老爷急坏了。请了好几位大夫,才把姑娘从鬼门关拉回来。”她语气里带着由衷的庆幸。
苏府?苏世伯?沈瑾玉的心猛地一沉。这位告老的京官大人,为何会对自己这个素昧平生的绣娘如此上心?在公堂上,他的目光……绝非仅仅是路见不平。
“苏……苏大人……”沈瑾玉艰难地问,“为何救我?”
“姑娘这话说的,”妇人笑了笑,避重就轻,“老爷向来心善,最见不得不平事。姑娘蒙此奇冤,又刚烈不屈,老爷自然要管的。姑娘且安心养着,什么都别想。老爷吩咐了,把姑娘当贵客看待。哦,对了,”她想起什么,从旁边的小几上捧过一个紫檀木的小匣子,“这是老爷让我转交给姑娘的,说姑娘醒来后,若精神好些了,可以看看。”
沈瑾玉疑惑地看着那精致的木匣。妇人将其轻轻放在她枕边,又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便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沈瑾玉一人。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安神香的清苦和一种久违的、令人心安的宁静。但她心中的疑云却越发浓重。她挣扎着坐起身,靠在软枕上,目光落在枕边的紫檀木匣上。
匣子没有上锁。她深吸一口气,用还包扎着、依旧疼痛却己能活动的手指,轻轻打开了匣盖。
匣内铺着柔软的锦缎。上面静静地躺着一件东西。
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地契文书。
而是一张折叠整齐的、微微泛黄的熟宣纸。
沈瑾玉的心跳莫名加速。她小心翼翼地展开宣纸。
纸上,并非文字。而是一幅用极其精湛工笔绘制的图样!
图样描绘的,赫然是一支金簪!凤首高昂,凤尾华丽舒展,镶嵌宝石的位置清晰标注!其样式、纹路、细节……与她记忆中那支在银杏树下被自己亲手毁掉的金簪,一模一样!甚至比她记忆中的更加精美、更加传神!图样右下角,还有一行清隽飘逸的小字题款:
“结草衔环,莫敢相忘。赠沈氏婉娘。”
沈婉娘……那是她母亲的名字!
沈瑾玉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这支金簪!竟然与她的母亲有关?!
“结草衔环,莫敢相忘”……这分明是表达深重恩情的语句!苏大人……和她母亲……是什么关系?他为何会有这支金簪的图样?他救自己……难道是因为母亲?!
无数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她紧紧攥着这张薄薄的纸,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指关节的伤口隐隐作痛。母亲早逝,关于她的记忆早己模糊。这支金簪,这个“结草衔环”的
恩情,如同一个尘封多年的巨大谜团,在她洗刷冤屈的瞬间,轰然撞开了大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恭敬的通报声:“老爷。”
接着,是沉稳的脚步声。房门被轻轻推开,苏老大人那清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目光沉静地看向靠在床头的沈瑾玉,以及她手中紧握的那张金簪图样。
(http://www.kenshuxsw.com/book/gafcbf-34.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kenshu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