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血色疑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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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血色疑云(下)

 

“哐!哐!哐!”沉重的敲门声如同丧钟,敲在后院每一个人的心上。空气仿佛被这声音彻底冻结,连雨声似乎都小了些。

守门的家丁看向刘兆麟。刘兆麟脸色阴沉得快滴出水来,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对管事使了个眼色。管事连忙小跑过去,拔开门闩,拉开了沉重的木门。

门外,风雨中,站着几名身穿皂青色公服、腰挎铁尺的衙役。为首一人身材不高,但精悍结实,一张方脸被雨水打湿,浓眉紧锁,眼神锐利如鹰隼,正是负责这一片治安的巡检司小旗,姓胡。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面色冷峻的捕快,还有一个提着木箱、像是仵作模样的干瘦老头。

“胡大人!您可来了!” 刘兆麟立刻换上一副焦急沉痛的表情,快步迎了上去,“家门不幸!出了人命大案!还劳烦胡大人辛苦跑一趟!快请进!”

胡小旗锐利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气氛压抑的后院,在翻倒的潲水桶、垮塌的杂物堆、崩塌的瓦砾废墟上停留了一瞬,眉头皱得更紧。他没有理会刘兆麟的客套,声音沉稳而冰冷:“死者何人?死于何处?现场可曾动过?”

“是…是内宅的一个管事嬷嬷,姓崔。” 刘兆麟连忙回答,指着楼上,“就在西楼绣房门口!发现后就没人敢动!只…只捡到了凶器……” 他示意那个拿着带血银针的家丁上前。

家丁战战兢兢地将那支用布包着的银针奉上。胡小旗没有用手碰,示意身后的捕快用镊子小心夹起,对着廊檐下的灯光仔细查看。针尖上的暗红色血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绣房?” 胡小旗目光如电,射向刘兆麟,“里面是谁?”

“是…是坊里的一个绣娘,叫沈瑾玉。” 刘兆麟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痛心,“这丫头性子烈…崔嬷嬷平日管教严些,怕是…怕是怀恨在心,一时激愤……” 他试图引导方向。

胡小旗没接话,只是冷冷道:“带路!勘验现场!所有人,原地待命!擅动者,以妨碍公务论处!”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身后两个捕快立刻按住了腰间的铁尺,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罗小霞只觉得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她头皮发麻。她将身体缩得更紧,头埋得更低,呼吸都屏住了,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融入!融入!她只是一个被吓傻的粗使丫头!

刘大星依旧蜷缩在泥水中,捂着脸,发出压抑的呻吟,仿佛伤势沉重,无力动弹。但她的耳朵却竖得笔首,捕捉着胡小旗的每一个字。

胡小旗带着仵作和捕快,在刘兆麟管事的引领下,快步走上狭窄的木楼梯。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留下后院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冰冷的恐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

罗小霞的膝盖因为长时间蜷缩和冰冷而刺痛麻木。她悄悄活动了一下冻僵的手指,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泥水中的刘大星。刘大星似乎也感应到了她的目光,微微侧过头,散乱的发丝下,两人的视线在冰冷的雨幕中再次短暂交汇。

刘大星的眼神极其隐蔽地、极其轻微地瞥了一眼自己胸口的位置(藏着另一支银针的地方),又迅速移开,仿佛只是无意识的动作。罗小霞心头猛地一跳!楼上那支是凶器,刘大星怀里还有一支!如果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她必须想办法提醒刘大星处理掉!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两个家丁如同鹰犬般盯着,怎么动?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阵压抑的惊呼和女子尖锐的哭喊声!是沈瑾玉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不是我!我没有!放开我——!”紧接着是胡小旗沉稳有力的呵斥:“肃静!带走!分开看押!”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很快,沈瑾玉被两个捕快一左一右架着胳膊,从楼梯上拖了下来!她身上的素色衣裙凌乱不堪,沾着泥污和……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迹!尤其是双手,更是涸的血迹染得一片暗红!她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失焦,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布偶,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不是我…我没有…”。她怀里,依旧死死抱着那件被雨水和血污浸透、皱成一团的嫁衣!

这一幕,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罗小霞和刘大星的心上!沈瑾玉的状态……太像凶手了!人证(小丫头看见她拿着火折子)、物证(带血的银针)、还有她手上的血迹和崩溃的状态……几乎坐实了罪名!

捕快将沈瑾玉粗暴地推搡到廊檐下一个角落,让她蹲着,一个捕快持铁尺守着。沈瑾玉抱着嫁衣,蜷缩成一团,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无声地哭泣。

胡小旗随后下来,脸色更加凝重。仵作跟在他身后,低声汇报着什么。胡小旗一边听,一边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再次扫过后院里每一个人。当他的目光掠过泥水中的刘大星时,停留了一瞬。刘大星恰到好处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抽搐了一下。

“你,” 胡小旗指向刘大星,声音冰冷,“怎么回事?”

王德发连忙抢着回答,语气带着愤怒和后怕:“回大人!都是这蠢货!干活毛手毛脚,撞塌了瓦堆!害得小人损失惨重!刚才小人气不过,失手打了他一下……” 他指着刘大星红肿的脸颊和嘴角的血迹。

胡小旗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瓦砾,又看向刘大星:“何时撞塌的?”

“就在…就在那声喊‘走水’之后没多久!” 王德发回忆道,旁边几个工人也连忙点头附和,“对对,就是那时候!动静可大了!”

胡小旗没再问刘大星,目光移开,最终落在了廊柱阴影下、缩成一团的罗小霞身上。

“她呢?” 胡小旗指着罗小霞,问旁边的管事。

管事看了一眼刘兆麟,刘兆麟皱着眉,嫌恶地道:“一个粗使丫头,笨手笨脚,之前打翻了潲水桶,弄得一团糟!晦气!”

胡小旗锐利的目光在罗小霞身上停留了几秒。罗小霞感受到那目光的穿透力,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将头埋得更低,身体抖得如同筛糠,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将恐惧演绎到了极致。她沾满污秽的衣服和狼狈的样子,确实像一个被接二连三变故彻底吓破胆的下等丫头。

胡小旗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收回了目光。他走到院子中央,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后院:

“初步勘验!死者崔氏,系被尖锐细长之物(银针)刺穿咽喉,当场毙命!死亡时间约在一刻钟前!凶器己起获!现场发现搏斗痕迹!嫌疑人沈瑾玉,案发时身处现场,手染血迹,情绪激动,有重大作案嫌疑!现带回巡检司衙门,详加审讯!”

“至于尔等……”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王德发、工人们、罗小霞和刘大星,“皆为案发时身处现场之人!需随时候传!在案情未明之前,不得离开此地!更不得私下串联!违者,严惩不贷!”

“胡大人!这……” 刘兆麟急了,他显然不想把事情拖太久。

“刘员外!” 胡小旗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官方威严,“人命关天!本官自当秉公办理!还望员外约束府内众人,配合查案!” 他不再多言,对捕快挥了挥手:“带走嫌疑人!封锁绣房!留两人看守现场及后院诸人!”

捕快们立刻行动。一人架起如同行尸走肉的沈瑾玉,粗暴地向外拖去。沈瑾玉怀里的嫁衣被扯落一角,沾满血污的丝绸无力地垂落在地,又被泥水浸染。另外两个捕快则留下,一个守住了楼梯口,一个守在了后院通向外面的小门旁,如同两尊冰冷的门神。

胡小旗带着仵作和拿着物证(银针)的捕快,在刘兆麟阴沉的目光注视下,离开了后院。

沉重的木门再次被关上、锁死。后院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雨,还在下。冰冷,绝望,如同这无边无际的黑夜。

罗小霞缩在冰冷的廊柱下,刘大星躺在冰冷的泥水里,两人之间隔着雨幕和捕快冰冷的目光。系统依旧毫无声息。她们如同掉进了最黑暗的陷阱,身边是死亡的阴影,头顶是悬而未决的利剑。而沈瑾玉,己被拖入了更深的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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