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残躯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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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残躯回魂

 

冰冷。刺骨的冰冷,如同跗骨之蛆,从每一寸浸透雨水的粗布衣裳下钻入骨髓,冻结了血液,麻痹了神经。

罗小霞(罗梦霞)蜷缩在廊柱冰冷的阴影里,身体因为长时间的僵硬和寒冷而失去了知觉。意识在恐惧和绝望的泥沼中沉浮,耳边是淅淅沥沥、永无止境的雨声,眼前晃动着沈瑾玉被拖走时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身影,还有那件无力垂落、沾满血污和泥泞的嫁衣一角。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胡小旗留下的两个捕快,如同冰冷的石像,守在楼梯口和后门,锐利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后院每一个瑟缩的身影。王德发和工人们挤在另一处稍干的廊檐下,低声咒骂着、叹息着,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刘兆麟早己带着管事离开,留下这冰冷的烂摊子。

刘大星(刘彩星)依旧躺在冰冷的泥水里,半边红肿的脸颊贴在泥浆上,带来麻木的冰冷和火辣辣的刺痛。她闭着眼,仿佛昏死过去,但胸腔里那颗心却在沉重地、缓慢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胸口的冰冷硬物——那支被她藏起来的银针。它在提醒着她:危险并未解除。楼上那支作为“凶器”的银针,与她怀里这支,是同一支吗?如果是,那沈瑾玉……就真的百口莫辩了。如果不是……那真正的凶手……是谁?

她必须撑下去。撑到系统强制弹出。这是她们唯一的生路。

就在这无边无际的冰冷、死寂和绝望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时——

嗡……!一种极其细微、仿佛来自脑髓深处的震动感,毫无征兆地传来!紧接着,是那个冰冷、机械、毫无情感起伏的合成音,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意识:

【核心任务关键点(护所)完成。】

【信息收集阈值达成。】

【身份濒临暴露风险:高。】

【强制弹出程序启动。】

【倒计时:3…2…1…】

弹……出?!刘大星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在意识理解这提示的同时!

一股无法抗拒的、如同宇宙黑洞般的巨大吸力,猛地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眼前的黑暗、冰冷的泥泞、无休止的雨声、捕快警惕的目光、王德发模糊的咒骂……所有属于乾隆二十三年雨夜的一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揉碎、拉扯、然后……瞬间剥离!

“呃——!”剧烈的眩晕和失重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仿佛灵魂被硬生生从躯壳中抽离,又在瞬间被投入高速旋转的离心机!眼前是无数光怪陆离、急速飞逝的色块和线条,耳边是尖锐到撕裂耳膜的嗡鸣!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撕裂、重组!

这感觉只持续了极其短暂、却又无比漫长的一瞬!“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紧接着是刺眼的光线!

刘大星的身体重重地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她下意识地蜷缩身体,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

眩晕感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眼前的光线逐渐清晰。不是无影灯刺眼的白光,而是……熟悉的、柔和的、带着暖色调的实验室照明?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属于纸张、化学试剂和恒温设备的特有气味,干燥而洁净。没有冰冷的雨水,没有刺鼻的泥腥和潲水恶臭,没有令人窒息的恐惧。

她回来了。现代。锦绣坊修复中心实验室。

刘大星(不,是刘彩星)艰难地抬起头,视线还有些模糊。她发现自己正蜷缩在实验室冰冷光滑的地砖上,身上……依旧穿着自己的白大褂!刺骨的寒意并未完全消失,仿佛那场冰冷的雨依旧浸透在骨髓里。脸上火辣辣的痛感也真实存在——王德发那一巴掌的“馈赠”。

“咳咳……呕……” 她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胃部一阵翻江倒海,仿佛要将那个雨夜所有的冰冷和污秽都吐出来。

“刘工?!刘彩星?!天哪!你怎么了?!摔倒了?!” 一个惊慌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

刘彩星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助手小吴正一脸惊骇地蹲在她旁边,想要扶她,却又被她满身的污泥和刺鼻气味熏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远处,王工头也闻声跑了过来,看到刘彩星这副模样,更是目瞪口呆:“刘工?你……你这是……掉泥坑里了?!手术刚结束没多久啊!”

手术……乾隆雨夜……强制弹出……混乱的记忆如同碎片在脑中疯狂冲撞。刘彩星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残留的眩晕和冰冷。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身体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就在这时,实验室另一侧也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和剧烈的咳嗽!

她猛地扭头看去!

只见罗梦霞(罗小霞)同样狼狈不堪地跌坐在实验室中央的地板上!属于她的衬衫也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头发散乱,脸色惨白如纸,正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干呕,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未散的惊恐。

“罗老师?!您怎么也……” 林浩惊得声音都变了调,手忙脚乱地想上前搀扶,同样被罗梦霞的神态逼停。

罗梦霞抬起头,目光越过林浩和小吴惊愕的脸,与几米外同样跌坐在地、满身泥泞的刘彩星的目光,在空中轰然相撞!

无需言语!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太多!

乾隆二十三年冰冷的暴雨、泥泞的后院、崔嬷嬷刻薄的嘴脸、刘兆麟虚伪的笑容、王德发凶狠的耳光、沈瑾玉绝望的哭喊、那支坠落的火折子、崩塌的瓦砾堆、潲水桶翻倒的恶臭、沾血的银针、崔嬷嬷冰冷的尸体、捕快如刀的目光、还有……那件在泥水中垂落的、染血的嫁衣!

所有的恐惧、绝望、冰冷、挣扎……以及最后那撕裂灵魂的强制弹出!

所有的情绪和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在这一刻通过眼神,汹涌地冲击着彼此的灵魂!

“梦梦……”

“彩星……”

两人几乎同时发出嘶哑、干涩的呼唤,声音因为剧烈的咳嗽和残留的惊悸而颤抖。她们挣扎着想向对方靠近,但酸软无力的身体却只能徒劳地挪动了一下。

林浩和小吴彻底傻眼了,看着两位平日里严谨干练的专家,此刻如同从泥潭里捞出来、又经历了某种可怕灾难的难民,面面相觑,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

“罗老师,刘工……你们……你们这是……” 林浩的声音带着哭腔,不知所措。

罗梦霞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属于现代实验室的空气涌入肺腑,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恶心感和残留的恐惧。她看向林浩,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林……林浩……把彩星扶进来坐着!然后你就出去吧,我跟你星姐有点事情说”

在看着门被关上后,她的目光随即转向刘彩星,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急迫:“彩星……快……检查……你身上……有没有……多出来的东西!”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抖,目光死死盯着刘彩星的胸口——那个藏匿银针的位置!

刘彩星猛地一凛!瞬间明白了罗梦霞的意思!她不顾身体的疼痛和虚弱,猛地扯开自己的白大褂,扣子掉了她也没顾得上去捡!

布料被扯开。冰冷的空气接触到皮肤。在她内侧的袋里——那枚从乾隆雨夜泥泞中拾起、带着沈瑾玉绝望体温的、缠着丝线的银针——正冰冷而真实地紧贴着她的肌肤!它穿越了两百多年的时光尘埃,被系统强制弹出的力量,一同带回了现代!

而在罗梦霞颤抖着摸索自己身上时——“啪嗒。”一声轻微的脆响。一个东西从她湿透的口袋里滑落出来,掉在实验室冰冷洁净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回音。

那是一个小小的、沾着干涸泥污的……粗陶碎片!边缘锋利,带着被水流冲击的弧度。正是乾隆二十三年那个雨夜,主楼后墙凹龛里,那盏被她利用水桶制造“意外”撞碎、最终浇灭了火星的防风油灯碎片!

两件来自血色雨夜的证物,如同穿越时空的幽灵,无声地躺在了二十一世纪实验室冰冷的光线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罗梦霞和刘彩星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那两件冰冷证物无声的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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