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和模糊。刘大星(刘彩星)死死盯着泥泞中那支闪着微弱寒光的银针,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被王德发踹过的小腿,隐隐作痛。沈瑾玉绝望的哭喊声和崔嬷嬷尖利的斥骂声,如同冰冷的铁爪,攫紧了她的神经。
融入!不能暴露!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仿佛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身边的李二也听到了楼上的动静,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了一句:“啧,又闹上了……瑾玉姑娘也是命苦……” 语气里带着点麻木的同情,更多的是对麻烦的畏惧。他摇摇头,不再看那窗户,转身继续去搬瓦片了。
刘大星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泥腥、汗臭和远处潲水桶恶臭的潮湿空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也学着李二的样子,弯腰去搬那沉重的瓦片。动作依旧笨拙,刻意模仿着力工特有的、带着点佝偻的发力姿势。粗糙的瓦片边缘再次磨砺着她被雨水泡得发白的手心,疼痛尖锐而真实。她一边机械地劳作,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周围的一切。
那支银针坠落的位置,靠近一处堆放着朽木和破筐的角落,离主建筑的后墙很近。楼上窗户的光线有限,加上倾盆大雨,只要没人特意去翻找,暂时应该不会被发现。但绝不能让它留在那里!那是沈瑾玉反抗的印记,也可能成为引爆更大灾难的导火索!必须找机会拿走。
“刘大星!发什么愣!等着瓦片长腿自己跑过去啊?!” 王德发的吼声如同炸雷,又在不远处响起。他正指挥着几个工人用粗绳和木杠,试图将一根沉重的房梁抬到脚手架上。
刘大星连忙低下头,更加卖力地搬瓦,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根房梁的位置——它将被安置在靠近银杏树一侧的围墙豁口上方,是重要的支撑结构。她脑中快速评估着:如果这里发生火灾,这根梁的稳固与否,首接关系到火势是否会蔓延到主体建筑和旁边的古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着泥水从后院小门方向传来。一个穿着体面些、像是管事模样的男人匆匆跑到崔嬷嬷所在的廊檐下,凑近崔嬷嬷低声说了几句。
崔嬷嬷那张刻薄的脸瞬间变得更加阴沉,她狠狠剜了一眼二楼沈瑾玉房间的方向,对着刘兆麟那边谄媚地弯了弯腰,然后猛地一甩手里的藤条,尖声喝道:“都给我听着!前头贵客的茶点要得急!罗小霞!死丫头别舀水了!滚去厨房帮着烧火打杂!手脚麻利点!误了事仔细你的皮!”
正在泥水中奋力舀水的罗小霞(罗梦霞)身体一僵。厨房!靠近火源!这命令让她心头警铃大作。她不敢有丝毫迟疑,连忙放下木瓢,费力地从水洼里拔出腿,低着头,小跑着奔向崔嬷嬷指示的方向——一栋离主楼稍远、但紧挨着堆放木料和刨花的低矮厢房,烟囱正冒着被雨水压低的黑烟。
融入!活命!信息收集!罗小霞推开那扇油腻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柴火烟气、食物馊味和潮湿霉味的浑浊热浪扑面而来,熏得她几乎窒息。狭小的厨房里热气腾腾,光线昏暗。一个身材肥胖、围着油腻围裙的厨娘正满头大汗地守着几口大灶,嘴里骂骂咧咧地指挥着两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小丫头烧火、洗菜。
“新来的?傻站着等雷劈呢?!” 胖厨娘看到罗小霞,没好气地吼道,“去!把灶膛里的火给我捅旺了!没看这火半死不活的,耽误了前头贵客的点心,崔扒皮能活撕了我们!”
罗小霞低着头,连忙应声,小跑到一个灶口前。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正费力地用烧火棍捅着灶膛,里面的柴火半干不湿,冒着浓烟,火苗微弱。罗小霞接过那根被熏得滚烫的烧火棍,学着旁边小丫头的样子,跪在潮湿肮脏的地面上,探身去拨弄灶膛里的柴火。
浓烟熏得她眼泪首流,灼热的气浪烘烤着她的脸。她的目光却如同最冷静的探针,扫过厨房的每一个角落:灶台的位置(紧挨着木质墙壁和堆放的柴火)、油灯摆放的地方(一盏挂在墙上的小油灯,灯油晃晃悠悠)、水缸的位置(半缸浑浊的水)、还有……通向主楼送餐的那道小门!
她一边笨拙地捅着火,一边留意着厨娘和另外两个丫头的对话。她们的话题围绕着前厅的“贵客”(刘兆麟)、抱怨着天气和繁重的活计,偶尔也会低声提到“西楼那位”(沈瑾玉),语气里带着同情和畏惧。
“……听说刘老爷给的最后期限就是今晚了?”
“可不是!崔扒皮下午去送饭,又被砸出来了……瑾玉姑娘那嫁衣,看得跟命根子似的……”
“唉,再犟又能怎样?胳膊拧不过大腿……听说刘老爷连文书(卖身契)都捏着呢……”
“嘘!小声点!别让崔扒皮听见……”
嫁衣!卖身契!最后期限!罗小霞的心沉到了谷底。她下意识地看向灶膛里跳跃的火苗,那橘红色的火焰,在此刻她的眼中,仿佛与脑海中闪现的、那扇被火光映亮的窗户重叠在了一起。危险的气息,如同这厨房里浓稠的油烟,无处不在,令人窒息。她必须尽快熟悉这里,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关乎生死。她一边忍受着烟熏火燎,一边强迫自己记住油灯的位置,水缸的距离,以及那道通往主楼、也可能通往毁灭的小门。
后院围墙边,刘大星终于等到一个机会。王德发被叫去查看另一处墙体渗水的情况,李二和其他几个工人也被临时调去帮忙搬运一批新到的石灰。堆放瓦片的雨棚下,暂时只剩下她一个人。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泥泞的地面上,那支银针坠落的地方,泥水正不断冲刷着。不能再等了!
刘大星警惕地扫视西周。确认无人注意这个角落,她迅速弯下腰,装作整理散乱的瓦片,身体巧妙地遮挡住视线。她的手飞快地探入冰冷的泥水中,凭着刚才记忆的位置,摸索着。指尖很快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细长的物体!
她心头一紧,迅速将其抓起,看也不看,借着弯腰的姿势,闪电般塞进自己那件破烂粗布短褂的内襟暗袋里!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沾满污泥的手在衣襟上随意抹了两下,便继续若无其事地码放瓦片。冰凉的银针紧贴着胸口的皮肤,那尖锐的触感仿佛带着沈瑾玉的绝望体温,让她一阵心悸。
就在这时,王德发骂骂咧咧地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绸缎、撑着油纸伞的年轻管事。那管事皱着眉,嫌弃地看着满地的泥泞和工人,目光在刘大星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王德发脸上:“王头儿,刘老爷问,东边那处渗水的墙,今日能不能堵上?雨太大,怕湿了贵客的东西。”
王德发连忙赔笑:“能!能!您放心!这不正加紧干着呢!刘大星!李二!别磨蹭了!赶紧的,石灰拌好了没?准备堵漏!” 他转头冲着刘大星吼道。
刘大星连忙应声,跟着李二去搬石灰桶。她注意到那年轻管事的目光似乎在她沾满泥污的衣襟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她心头一凛,低下头,动作更加麻利(或者说,是符合力工身份的笨拙的麻利),将石灰桶搬到渗水的墙边。
雨水冲刷着墙体,一道细小的水流正从砖缝里不断渗出。刘大星一边帮着搅拌冰冷的石灰浆,一边仔细观察着渗水的位置和墙体的结构。她的专业本能让她瞬间判断出,这不仅仅是简单的渗水,而是墙体内部的木筋可能因潮湿腐朽而导致的轻微移位!这是一个结构隐患点!如果遭遇外力冲击(比如火灾时的震动或高温)……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动声色地将这个位置牢牢刻在脑中。同时,胸口的银针冰冷地提醒着她:那个雨夜,正在步步紧逼。她必须像熟悉现代建筑图纸一样,尽快熟悉这座两百年前绣坊的每一处骨骼与肌理,找到所有可能的生门与死穴。时间,如同指缝间的泥水,正在飞速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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