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把落地窗照成块磨砂玻璃，李晓拎着行李箱站在玄关时，金属拉杆的凉透过掌心渗进来——这触感和签约那天，握着黑卡的冰凉如出一辙，只是这次，指尖攥出的红痕里藏着松快。
陈廷洲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皮鞋踩在地毯上的闷响，像极了某次他醉酒后在雨里追她的动静。她没回头，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后颈，那里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淡红，和第一次在陈家老宅被他撞见时的颜色相同，只是那时藏着胆怯，此刻只剩平静。
“不能再等等？”他的声音发哑，指尖突然扣住她的行李箱拉杆。李晓的手腕被带得一沉，这力度让她想起暴雨夜他拽着她躲广告牌时的劲，当时他的掌心烫得像火，而现在，那温度里裹着冰，冻得她指节发麻。
行李箱的轮子在地板上划出浅痕，像在写一封无声的信。李晓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叠在他的影子上，突然想起慈善晚宴上两人交叠的舞步，那时他的手虚虚护着她的腰，像捧着易碎的标本，而此刻这拥抱，却像道越收越紧的绳。
他突然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后颈的疤痕上。雪松香混着烟草味漫过来，和培训时他替她整理领带的气息重叠，当时她以为那是温柔，现在才觉出是习惯——习惯了用相似的姿态，对待这具像苏晚的躯壳。
“对不起。”他的声音蹭着她的衣领，泪水打湿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凉得像暴雨夜溅在颈间的雨珠。李晓的指尖抠进行李箱的提手，塑料的纹路嵌进肉里，这痛感让她想起发现监控视频那晚，撞在文件柜上的钝痛，只是那次痛在惊慌，这次痛在解脱。
陈廷洲的刺青贴着她的后背，那朵半白半黄的花在颤抖中泛着蓝紫，像被揉皱的荧光标本。李晓想起苏晚日记最后一页的话，“他太执着”，此刻这执着正透过拥抱传来，带着让人窒息的重量，和某次他把她按在墙上亲吻的狠劲如出一辙，只是那时的吻里藏着疯狂，现在的拥抱里，只剩无措。
“我不是苏晚。”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根针，刺破了相拥的寂静。陈廷洲的手臂猛地收紧，指尖掐进她的腰侧，那里的旧伤被按得发疼——这痛感和醉酒夜他攥着她的力度重叠，只是那时她以为是爱，现在才明白，不过是不愿放手的执念。
月光移过他的手腕，刺青的向日葵正在褪色，白玫瑰的纹路却越来越深，蓝紫的汁液像要渗进她的皮肤。李晓想起父亲实验笔记里的话，“强行融合的基因，终会互相排斥”，而此刻他们的影子在地板上纠缠又分离，像两段不该交织的旋律。
她轻轻挣开他的手，行李箱的轮子再次滚动，声响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陈廷洲没再拦，只是站在原地，指尖悬在半空，像要抓住什么消失的东西。李晓走到门口时回头，看见他后颈的刺青在月光下彻底变成了白玫瑰，花瓣上的蓝紫，和苏晚病历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保重。”她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花瓣。转身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是他碰倒了玄关的青瓷瓶，里面的白玫瑰散了一地，花瓣上的水珠滚落在地，像他没说出口的挽留。
关门的刹那，李晓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行李箱的拉杆上，和他刚才的泪落在同一处。掌心的红痕还在发烫，那里的皮肤记得所有的拥抱与推拒，也记得某个深夜对着镜子说的话：“做回李晓，哪怕只有一天。”
而现在，门外的月光正照着她的影子，长而清晰，再也没有被谁的影子覆盖。行李箱的轮子碾过路面的石子，发出细碎的响，像在为这段替身人生，敲最后一段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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