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云端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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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云端迷失

 

香槟塔折射的光斑落在我新做的法式美甲上,十根手指像十颗剥了壳的杏仁,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三天前陈廷洲带我去的私人沙龙里,美甲师说这是苏晚生前最爱的"月光碎钻"款式,而现在,它们正捏着一张黑卡——陈廷洲今早递来的副卡,说"想买什么自己刷"。

百货公司顶楼的私人导购区铺着波斯地毯,踩上去像踩在云端。我看着镜中试穿香奈儿高定的自己,鹅黄色裙摆扫过脚踝,让我想起老家田埂上的油菜花。林薇在一旁记录尺寸,笔记本上写着:"腰围62cm,与苏晚小姐一致"。这句标注像根细针,刺破了眼前的浮华。

"李小姐,陈先生吩咐,您的所有开销由他承担。" 导购小姐递来镶嵌碎钻的发卡,"这款雏菊发卡,苏晚小姐曾在..." 我打断她:"换个款式。" 指尖触到雏菊花瓣时,想起陈廷洲办公室那束干枯的白玫瑰 —— 同样是被定格的美丽,却带着福尔马林的死气。

傍晚陈廷洲来接我时,手里提着爱马仕最新款的鳄鱼皮包。"听说你今天逛得开心?"他替我拉开车门,袖口露出苏晚送的腕表,表盘上"永远爱你"的刻字在夕阳下闪着冷光。我抚摸着皮包细腻的皮革,想起母亲缝补了三年的帆布包,突然觉得喉咙发紧:"陈先生,其实我不需要..."

"需要。"他发动车子,语气不容置疑,"你是陈廷洲的女伴,该有这些。"车子驶入盘山公路,窗外的城市灯火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而我知道,这些光芒不属于李晓,只属于那个叫"晚晚"的影子。

深夜回到玫瑰园,我把新衣服堆在苏晚的衣帽间里。定制礼服的蕾丝蹭过她的旧睡裙,那是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子,领口绣着褪色的 "SW"。我突然想起父亲布包里的零钱,那些带着汗味的纸币,比眼前这些奢侈品更让我感到真实。

床头柜上放着陈廷洲送的平板电脑,里面存着苏晚的所有影像。我点开一段生日视频,她戴着同款钻石发卡,在旋转木马上笑得像个孩子。陈廷洲在画外说:"晚晚想要的,我都给她。"这句话像回声,在空旷的卧室里反复响起。

凌晨三点,我被渴醒,走进厨房时看见陈廷洲靠在吧台喝酒。威士忌瓶旁散落着几张照片,全是苏晚的笑脸。"她以前总说,香槟塔的光像星星。"他头也不抬,指尖着照片边缘,"你今天在百货公司看香槟塔的样子,很像她。"

我倒了杯冷水,玻璃杯壁凝结的水珠滴在手背上,像那晚宴会上表妹洒在我礼服上的红酒。"陈先生,"我鼓起勇气,"如果有一天我不想做了..."他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李晓,别忘了你父亲的医药费。"

这句话像冰锥,刺穿了我所有的幻想。我看着吧台上苏晚的照片,看着自己映在冰箱表面的影子——那个穿着真丝睡裙、戴着昂贵腕表的女人,正在一点点吞噬掉真正的李晓。陈廷洲走过来,从背后轻轻环住我,下巴抵在我发顶:"别胡思乱想,有我在。"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像暴风雨中的港湾。可我知道,这港湾是为另一个人建的,我只是个暂时停靠的偷渡者。当他的指尖划过我后颈的胎记时,我听见他低声说:"晚晚,别再离开我。"

泪水突然涌上来,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悲哀。我在这云端之上的奢华里越陷越深,开始习惯用黑卡买不需要的东西,开始对林薇的培训指令不再抵触,甚至开始在陈廷洲喊"晚晚"时,下意识地回头。

梳妆台的抽屉里,我偷偷藏了张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照片上的我穿着校服,笑得没心没肺,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现在的我,每天花两小时化妆,连发丝都要按照苏晚的发型固定。镜子里的人越来越美,也越来越陌生。

周末陈廷洲带我去私人马场,苏晚的专属坐骑"雪影"还在。驯马师说:"苏小姐以前总让它驮着花篮跑。"陈廷洲扶我上马时,掌心的温度透过骑马装传来。我拉紧缰绳,雪影突然前蹄扬起,把我甩在草地上。

陈廷洲冲过来抱我,检查我有没有受伤。他的眉头紧锁,眼神里的关切那么真实,让我几乎要相信那是给我的。"没事吧?"他替我拍掉裙摆的草屑,指尖在我膝盖的淤青上停留,"都怪我没让他们提前备好护具。"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影子笼罩着我,像一朵巨大的白玫瑰。我看着他眼中的自己,突然分不清这是李晓,还是苏晚。马场远处,有个小女孩骑着小马,笑得咯咯响,她的母亲在一旁挥手,那场景像极了我记忆里早己模糊的画面。

"陈先生,"我轻声说,"我想回家看看我爸。"他动作一顿,随即点头:"好,我让司机准备。"车子驶离马场时,我回头看见雪影在草地上奔跑,背上空无一人,像极了此刻的我——在云端上跑得再快,脚下也没有坚实的土地。

回到玫瑰园,我在苏晚的旧物箱里发现一本相册,最后一页夹着张纸条,是她的字迹:"阿洲说要给我摘星星,可我只想踩在泥土地上种花。"纸条边缘磨损严重,像被无数次展开又叠起。我摸着那些褶皱,突然明白,原来苏晚也不是天生就爱云端的人。

深夜,我站在露台看星星,陈廷洲送来热牛奶。"在想什么?"他靠在栏杆上,雪松味混着夜露的清新。我指着天空:"在想苏晚小姐说的星星。"他沉默很久,才说:"她去世前,说最大的遗憾是没去乡下种一次花。"

牛奶的热气模糊了我的眼镜片,我突然问:"陈先生,如果苏晚小姐还活着,你会带她去吗?"他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很久很久。我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就像我无法回答自己,究竟是在扮演苏晚,还是在迷失自己。

这一晚,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云端上行走,脚下是万丈深渊。陈廷洲向我伸出手,可我看见他身后跟着无数个苏晚的影子,她们都穿着和我一样的礼服,戴着一样的珠宝,对着我微笑。我想喊救命,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她们中的一员,永远漂浮在这奢华的云端,再也落不到实处。

梦醒时,枕头己经湿透。我走到窗边,看见玫瑰园的白玫瑰在晨露中绽放,每一朵都美得像标本。而我,好像也快变成其中一朵了——被精心呵护,却失去了扎根泥土的权利,只能在这云端之上,慢慢枯萎在别人的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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