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护照上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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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护照上的名字

 

行李箱滚轮碾过大理石地面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像某种倒计时的节拍。我站在玄关处,看着管家将最后一只印着"CTZ"缩写的行李箱搬进保姆车——那是陈廷洲的专属标识,而我的名字"李晓",从未出现在任何一件奢侈品上。

"护照带了吗?"陈廷洲从楼梯上下来,定制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反射着水晶灯的光。我摸了摸随身小包,护照夹在最内层,塑料封皮磨得有些毛边,那是大二时办签证用的,照片上的女孩还留着齐刘海,眼神里有未被生活打磨掉的棱角。

车子驶入机场VIP通道时,我偷偷拿出护照。内页照片上的"李晓"正对着我笑,嘴角那颗小痣清晰可见。而三天前林薇给我的"工作证"上,同一个位置贴着苏晚的照片,证件名栏写着"苏晚",出生日期却是我的。两种身份像两张面具,在我掌心重叠,压得我喘不过气。

"在看什么?"陈廷洲突然凑近,雪松味裹着淡淡的烟草香。我慌忙合上护照,指尖却被金属夹硌出红印。他的目光落在我颤抖的手上,却没追问,只是将一个丝绒盒子放在我腿上:"到了巴黎,记得每天戴这个。"盒子里是枚白玫瑰造型的钻戒,主钻旁边镶嵌着碎钻,像凝固的晨露——和苏晚订婚照上的戒指同款不同指围。

私人飞机的舷梯泛着冷光,空乘人员鞠躬时的角度精确到十五度。陈廷洲先登机,转身向我伸出手,袖口的袖扣在阳光下闪着"SW"的刻痕。我犹豫了两秒,将手放进他掌心,触到他指腹的薄茧——那是常年握钢笔和方向盘留下的,和父亲握锄头的茧不同,却同样带着生活的印记。

机舱内弥漫着白玫瑰香薰的味道,与苏晚卧室的香氛如出一辙。真皮座椅旁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雪山白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法国空运的晨露。我看着它们被精心修剪的花茎,想起陈廷洲办公室那束干枯的标本,突然觉得自己也像这样被修剪掉了所有棱角,只为符合某个预设的形状。

"这次去巴黎,主要是谈葡萄酒庄园的合作。"陈廷洲展开文件,指尖划过法文合同,"对方总裁夫人是苏晚的旧识,你需要..."他顿了顿,抬眼看我,"表现得像她。"这句话像根细针,精准地刺入我刚建立的心理防线。我点点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飞机起飞时,我看着窗外的城市逐渐缩小成光斑,像百货公司的香槟塔。陈廷洲递给我一杯香槟,气泡在水晶杯里破碎,像我此刻的心情。"别紧张," 他难得语气温和,"有我在。" 可我知道,他保护的从来不是李晓,只是那个需要被展示的 "晚晚"。

巡航高度稳定后,我去洗手间补妆。镜子里的女人穿着香奈儿斜纹软呢套装,头发盘成苏晚最爱的低髻,连口红都是"白玫瑰心事"的豆沙色。但当我翻开护照,照片上的"李晓"穿着洗褪色的卫衣,眼神明亮——两个形象在镜中重叠,让我产生强烈的眩晕感。

回到座位时,陈廷洲正在看苏晚的旅行日记。"2017.8.12,巴黎左岸的咖啡馆,阿洲说我的笑像塞纳河的阳光。"他低声念着,指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在给逝去的时光扫墓。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想问:"陈先生,你有没有一刻觉得,我其实不像她?"

他翻日记的手停在某页,上面贴着苏晚在埃菲尔铁塔前的照片。"你的眼睛很像," 他头也不抬,"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 这句话让我想起第二章试穿礼服时,镜中那个逐渐模糊的自己。原来在他眼里,我存在的价值,仅仅是某部分像她。

晚餐时,空乘端来鹅肝酱配松露,陈廷洲替我切好,像第五章家族宴会上那样。"她以前不吃内脏," 他忽然说,"但这家餐厅的鹅肝是她例外。" 我看着盘中精致的食物,胃里一阵翻涌,却还是小口吃着,模仿着苏晚用餐时的优雅。

深夜,我在行李中找安眠药,却摸到一个硬壳笔记本。翻开才发现是陈廷洲的行程本,最后一页贴着张偷拍——我在便利店啃面包,刘海黏在额角,嘴角沾着果酱。旁边用钢笔写着:"2024.3.5,第一次见她,像只饿坏的小兽。"

心脏突然狂跳起来。这是第一次,在他的私人物品里,看到与"苏晚"无关的记录。我摸着照片上自己狼狈的样子,又看看窗外漆黑的夜空,突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我——是便利店那个啃面包的李晓,还是此刻坐在私人飞机上、穿着高定礼服的"晚晚"。

陈廷洲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我慌忙合上本子。"睡不着?"他递来温热的牛奶,"时差还没倒过来。"我接过杯子,触到他指尖的温度,突然鼓起勇气:"陈先生,你为什么要拍这张照片?"

他沉默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然后,他看着窗外的云层,低声说:"因为那一刻,你不像任何人,只像你自己。"这句话像道闪电,劈开了我心中长久以来的迷雾。原来在他眼里,我不扮演任何人时,才是最真实的存在。

飞机开始下降时,我再次拿出护照。照片上的"李晓"笑得没心没肺,而我的脸上还残留着苏晚式的微笑。两种表情在我脑海中反复切换,让我头痛欲裂。陈廷洲替我整理好衣领,指尖擦过我后颈的胎记:"到了巴黎,记得别乱说话。"

这句话像盆冷水,浇灭了我刚刚燃起的希望。我看着护照上的名字,又看看他袖口的"SW"袖扣,突然明白,无论他偶尔流露多少真实的瞬间,在本质上,我依然只是个替代品。

走出戴高乐机场时,巴黎的阳光透过航站楼的玻璃穹顶洒下,在地面投下复杂的光影。陈廷洲的助理递来烫金名片,上面印着 "苏晚" 的英文名。我接过名片,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质感,突然想起那张黑色的聘用名片 —— 命运的齿轮,从那时起就己注定,我将在不同的身份间流离,连护照上的名字,都成了遥不可及的符号。

车子驶入市区时,我看着窗外掠过的塞纳河,想起苏晚日记里写的"像融化的月光"。陈廷洲指着远处的埃菲尔铁塔:"晚晚以前说,想在塔顶看一次日落。"我点点头,假装感兴趣,心里却在想,李晓只想在青禾镇的老槐树下,看一次真正的夕阳。

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外,巴黎的夜景璀璨如钻石。陈廷洲递给我一本旅游指南,翻到标注好的页面:"明天带你去这些地方,都是她以前喜欢的。"我看着那些景点名称,突然觉得无比讽刺——他要带我重走苏晚的旧路,而我,却连自己的脚印都快记不清了。

夜深人静时,我把护照放在床头柜上,照片上的"李晓"看着我,眼神里充满陌生。我摸了摸镜中自己的脸,试图找到那个曾经的女孩,却只看到一张被精心雕琢过的、属于"晚晚"的面具。

护照上的名字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一个被遗忘的暗号,提醒着我:无论在云端飞得多高,无论戴着多少昂贵的面具,我骨子里始终是那个叫李晓的女孩,而不是谁的影子。只是这认知,在异国他乡的第一夜,显得格外沉重,像窗外塞纳河的水,无声地流淌着,却淹没了所有想要呐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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