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在半昏迷中闻到松节油混着碘伏的气味，睫毛颤了颤才发现自己躺在陈廷洲的床上。床头灯的光晕里浮着细小尘埃，其中一粒落在他正在擦拭的银镯上，镯身刻着的白玫瑰纹路让她后颈突然刺痛——和酒窖里橡木桶上的纹章一样，总在某个角度映出蓝紫色反光。
"把药喝了。"陈廷洲的指尖碰了碰她的额头，温度比记忆中替她挡雨那晚更低。玻璃药杯的边缘硌着嘴唇，药水的苦味让她想起培训时被迫喝下的两勺糖咖啡，此刻却没了当年的甜腻，只剩铁锈般的涩感在舌尖蔓延。
"你发烧时总爱抓被子。"他放下药杯时，银镯磕在床头柜发出轻响。李晓盯着他手腕上的刺青，那朵白玫瑰在灯光下泛着淡绿，像极了暴雨夜她在废料场看见的荧光苔藓。记忆突然闪回至暗巷危机那晚，他也是这样俯身替她包扎，袖口沾着的机油味和现在身上的雪松香重叠，让她分不清这是真实的关怀还是程序化的表演。
窗帘缝隙透进的月光突然照亮床头柜的相框。里面不是苏晚的照片，而是她在花坊修剪向日葵的偷拍，围裙上的泥点被放大成抽象画。陈廷洲顺着她的目光拿起相框，指腹擦过玻璃上的指纹："你说过向日葵花盘朝着光，根却扎在土里。"这句话让她想起父亲的实验笔记，同样的比喻曾被荧光粉标红，旁边画着未闭合的向日葵图案。
"水......"她沙哑开口，视线却被他递来的玻璃杯吸引。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弧度滑落，在他掌心聚成小水洼，而他掌纹里的蓝紫色痕迹，和老园丁围裙上的荧光粉污渍一模一样。当水杯碰到她干裂的嘴唇时，她突然想起赵毅工作室的显影液，也是这样冰凉的触感，带着同样刺鼻的化学气味。
"睡吧。"陈廷洲替她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标本。李晓闭上眼却看见无数光斑在眼皮上跳动，那是酒窖里荧光粉爆发出的光芒，也是他锁骨处刺青变绿时的微光。他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和那晚在通风管道里的喘息重叠，当时他说"跟着我"，而现在，他的指尖正停留在她后颈的疤痕上，力度和祖母检查替身时一样精准。
药劲发作前，李晓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轻搁在她手腕上。是那只银镯，冰凉的金属圈住脉搏，镯身上的白玫瑰纹路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发亮。她突然想起那封匿名短信的内容——"陈廷洲的刺青是活地图"，而此刻，银镯传递的凉意里夹杂着微弱的电流，让她后颈的皮肤泛起细密的麻痒，像极了污染地图显影时荧光粉落在皮肤上的触感。
"廷洲......"她无意识呢喃，却听见他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叹息。这声叹息让她想起所有被他打断的追问，想起慈善晚宴上他替她挡酒时的侧脸，想起星空下他说"苏晚怕黑"的语气。当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她最后看见的是陈廷洲俯身调整输液管的影子，他后颈的刺青在灯光下若隐若现，那朵白玫瑰的花瓣边缘，正悄悄染上向日葵的明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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