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冲出楼道时，暴雨正砸在便利店的招牌上。她攥着弟弟的退学申请表，纸页边缘被雨水泡得发皱，像极了父亲临终前攥着的那份实验报告。左手口袋里的向日葵种子正硌着掌心，那是弟弟用校服兜回来的，说"种活了就能换学费"，可此刻种子袋上的泥土味，混着雨水腥气，让她想起老宅花园里被污染的土壤。
街角的积水漫过脚踝，她想起三年前在陈廷洲家泳池边，脚踩进瓷砖缝隙的冰凉感。现在泥水灌进帆布鞋，鞋底的破洞卡着碎石，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替身为苏晚试穿的高跟鞋尖上——那时她踮着脚学礼仪，脚踝磨出血痕，陈廷洲递来的创可贴还带着体温，而现在，同样的位置正被玻璃碎片划开新的口子。
"晓光花店"的灯箱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她想起弟弟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给招牌镶的金边，此刻金箔被雨水冲得发白，像极了父亲化疗后泛青的指甲。她伸手去摸招牌下的暗格——那是父亲藏实验笔记的地方，现在里面只躺着半枚向日葵吊坠，吊坠绳上的荧光粉在雨中显影出父亲的字迹："污染地图在极光站样本库"。
暴雨突然掀起气浪，将她的围巾卷向空中。围巾是母亲用旧被面改的，边角绣着未闭合的向日葵，和陈廷洲锁骨处的刺青一样缺了一角。她追着围巾跑过三个街区，首到看见电子厂的招工牌，牌面的霓虹灯"缺工"二字闪成蓝紫色，和酒窖里荧光粉爆发出的光色相同。弟弟昨天就是在这里填的报名表，表格上的圆珠笔印还透着机油味，让她想起陈廷洲签合同时用的钢笔，同样的万宝龙，却写出两种人生。
在十字路口摔倒时，李晓的额头撞到路牌。锈铁的腥气混着雨水流进眼睛，她看见路牌背面刻着"向阳街"三个字，是父亲年轻时亲手漆的。那年他刚拿到植物学奖，用奖金给整条街种了向日葵，可现在街角的花坛里只剩毒草，根系泡在陈明远废料场渗下的蓝紫色污水里。她的手掌按在毒草叶片上，突然想起陈廷洲刺青变绿那晚，他掌心的温度和这污水一样灼人。
"需要帮忙吗？"便利店的店员撑着伞跑来，伞骨上的白玫瑰图案让李晓瑟缩。她想起陈廷洲送的第一束白玫瑰，花心里藏着窃听器，而现在，同样的花型正在店员伞面上滴下蓝紫色水渍——那不是雨水，是从上游废料场冲下来的污染物。
当她爬起来继续跑时，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母亲发来的语音说"院子里的向日葵全倒了"，语音条的波纹和父亲最后一通电话的声波图重合。她拐进暗巷躲避积水，却踩碎了一个玻璃罐，罐里滚出的向日葵种子沾着蓝泥，和老园丁围裙上的荧光粉如出一辙。巷子尽头的墙上喷着涂鸦："别信陈家人"，颜料在雨中晕开，显影出苏晚日记里的字迹："廷洲说荧光粉能净化土壤，可我的肺在变蓝"。
暴雨在黎明前最黑的时刻达到顶峰，李晓跪在积水里，看着倒映在水面的自己。碎发贴在额角，像极了第一次在便利店被陈廷洲撞见的模样，只是现在脸上混着泥水和血污，再也拼不出苏晚的影子。她摸出弟弟塞给她的铁盒，盒盖上的"SW-71"被雨水冲刷得发亮，而盒底新渗出的蓝紫色液体，正顺着指缝滴进下水道，流向远处极光站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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