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老宅的恒温泳池在暮色中泛着幽蓝,李晓坐在池边晃荡双脚,水面漾起的涟漪将她的倒影揉碎成闪烁的碎片。身上的泳衣是陈廷洲新送的,向日葵黄的颜色衬得皮肤发亮,却让她想起苏晚照片里那件同款白色比基尼 —— 办公室相框里,苏晚就穿着它在海边笑,发间别着白玫瑰。
"水温合适吗?" 陈廷洲披着浴袍走来,手里拎着条绒毛浴巾,"刚才管家说你在这儿坐了半小时。" 他在她身边坐下,浴巾搭在她肩上,雪松味混着氯气的味道,像层无形的屏障。
李晓盯着水面,自己的脸在波纹中时隐时现,忽而清晰忽而模糊。"你看," 她低声说,指尖划过水面,"我的倒影和泳池壁上的浮雕重叠了。" 瓷砖上的玫瑰浮雕是苏晚生前设计的,每片花瓣都刻着精致的纹路。
陈廷洲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明天让人把浮雕磨掉," 他拿起她的手,指尖擦过她指腹的茧,"换成向日葵,你喜欢的那种歪扭的。"
这话让李晓的心微微一颤。她想起花园里老园丁展示的苏晚照片,那些无处不在的影子从未真正消失。泳池的水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轰鸣,像某种持续的警告。
"不用了," 她抽回手,将浴巾裹得更紧,"浮雕挺好的,很配这里的风格。" 远处传来管家通报晚餐的声音,她站起身时,泳衣肩带滑落,露出锁骨处的红痕 —— 那是昨夜陈廷洲替她别胸针时不小心蹭到的。
陈廷洲的目光在红痕上停留半秒,突然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别胡思乱想," 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闷闷的,"你是李晓,不是任何人。" 温热的呼吸落在她颈间,却驱不散水面倒影带来的寒意。
晚餐时,祖母特意让厨房做了苏晚最爱的蟹粉狮子头。瓷勺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李晓看见陈廷洲下意识地皱眉 —— 他曾说过,苏晚对蟹肉过敏。这个细节像根针,刺破了他刚才在泳池边的温柔假面。
"多吃点,看你瘦的。" 祖母将狮子头夹进她碗里,玉镯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晚晚以前也挑食,后来我让厨子变着花样做,慢慢就吃胖了。"
李晓握着瓷勺的手紧了紧,汤汁溅在桌布上,洇出一小片油渍。陈廷洲立刻递过餐巾纸,指尖擦过她手背时,她清楚地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 那是看见苏晚过敏反应时才有的表情。
"我去趟洗手间。" 李晓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走廊尽头的落地镜映出她仓皇的模样,向日葵黄的泳衣外披着男士浴袍,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泳池的水汽弥漫在走廊里,带着潮湿的凉意。她靠在瓷砖墙上,想起书房里那本皮质日记,陈廷洲曾在暴雨夜买向日葵,说 "送给像太阳的人"。水面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她循声望去,看见陈廷洲正在泳池里游泳,划水的姿势和苏晚生前照片里一模一样。
记忆突然翻涌 —— 巴黎酒店的泳池里,他曾教她游泳,说 "晚晚怕水,从来不肯学"。可眼前的他,每个动作都标准得像经过无数次练习,显然在撒谎。李晓的心脏像被冰水浇透,转身跑进更衣室。
换衣服时,她在储物柜里发现个丝绒盒子,里面是枚珍珠耳钉,款式与苏晚葬礼上祖母戴的那对 identical。耳钉背面刻着细小的 "SW",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她想起曾见过的蓝宝石戒指,原来这些旧物从未真正被收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陈廷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身上还滴着水,"刚才找你半天。" 他看见她手里的耳钉,脸色骤变,"这是......"
"是苏晚的吧?" 李晓将耳钉放回盒子,金属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你是不是觉得,我戴上这个,就更像她了?" 更衣室的排气扇嗡嗡作响,吸走了空气中最后一丝暖意。
陈廷洲走近,想抓住她的手,却被她侧身避开。"不是的," 他的声音带着急切,"这是管家收拾旧物时放错的,我明天就扔掉。"
"扔掉?" 李晓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你扔掉的只是看得见的旧物,心里的呢?" 她指着泳池的方向,"你刚才游泳的样子,和她照片里的一模一样,你敢说没有故意练习过?"
这句话让陈廷洲彻底沉默了。他靠在储物柜上,水珠从发梢滴落,在瓷砖上汇成小水洼。远处传来祖母呼唤开饭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承认,"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刚开始是想在你身上找她的影子,可后来......"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后划到相册最深处,"你看这个。"
屏幕上是段未命名的视频,背景是青禾镇的花市,她正蹲在地上和王大妈讨价还价,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这是我第一次去青禾镇拍的," 陈廷洲的指尖划过屏幕上她的笑脸,"那时候我还叫你 ' 苏小姐 ',可心里想的是,这个女孩怎么能笑得这么真实。"
李晓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她想起他曾展示的青禾镇视频,那些被他珍藏的、真实的她。泳池倒影带来的恐慌,渐渐被一种陌生的踏实感取代。
"泳池的浮雕," 陈廷洲握住她的肩,迫使她看着自己,"是晚晚十五岁设计的,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对玫瑰过敏。" 他顿了顿,眼神无比认真,"而你,李晓,你知道自己对什么过敏,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阳光,这些都是晚晚没有的。"
走廊尽头的灯光突然亮起,管家端着醒酒器走来。陈廷洲立刻将手机收进口袋,却在松手前让李晓看清了屏幕壁纸 —— 不是苏晚的照片,而是她在画室画向日葵时的侧影,阳光正落在她扬起的笔尖上。
"去把耳钉扔了吧," 李晓低声说,指尖擦过他湿冷的手臂,"还有泳池的浮雕,不用磨掉,留着做个提醒。"
陈廷洲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他拿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但提醒什么?"
"提醒你," 李晓看着他眼中的自己,那个不再与倒影重叠的影像,"提醒你现在抱着的是李晓,她对蟹肉不过敏,但对虚假的温柔过敏。"
管家在这时轻咳一声,示意晚餐己经备好。陈廷洲替李晓理了理凌乱的头发,两人并肩走出更衣室,脚步踩在湿漉漉的瓷砖上,发出清晰的声响。泳池的水依旧泛着幽蓝,可李晓知道,水面的倒影再也无法迷惑她 —— 因为真正的光,此刻正握在她的掌心。
当他们回到餐厅时,祖母面前的狮子头原封未动,显然在等他们。陈廷洲替李晓拉开椅子,刻意将她的碗移到离蟹粉最远的位置。李晓看着他笨拙却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那些无处不在的影子或许永远不会消失,但只要身边的人愿意首视阳光,倒影终将成为背景。
晚餐后的甜点是焦糖布丁,陈廷洲特意要了两份,说 "一份给喜欢甜的李晓,一份给我自己"。李晓舀起一勺送进嘴里,焦糖的微苦混着布丁的甜,在舌尖绽开复杂的味道。她知道,未来的路仍有阴影,但至少此刻,她尝到的是属于李晓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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