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雨敲在书房菱形玻璃窗上，李晓攥着鸡毛掸子的手指泛白。陈廷洲去瑞士开视频会议前叮嘱过 "别碰书架第三层"，可檀木书柜缝隙里露出的皮质笔记本，封面烫金的玫瑰图案正随着闪电明灭 —— 和他锁骨处的刺青如出一辙。
掸子掉在波斯地毯上，发出闷响。她伸手抽出笔记本，扉页用钢笔写着："致我的月亮"。墨迹在潮湿的空气里晕染，像滴入宣纸上的墨。第二页夹着干枯的白玫瑰标本，花瓣边缘卷着焦黑，正是他办公室里那束的孪生姐妹。
"2018.5.20 晴
晚晚说想把婚礼蛋糕做成向日葵形状，我笑话她俗。现在才懂，她是想让阳光住进奶油里。今天在花店看见个扎马尾的女孩，蹲在地上给向日葵剪枝，侧脸很像她低头画画的样子。"
李晓的心跳漏了半拍。她想起出国前在机场被他偷拍的侧脸，那时他说 "光线好"。手指划过纸页，墨迹在指腹留下微凉的印记。
"2019.3.17 暴雨
晚晚的生日。助理说城南花店新进了荷兰郁金香，我开车绕了三个区，最后却买了束向日葵。店员问送给谁，我说 ' 送给一个像太阳的人 '。其实我想说，送给那个让我暂时忘记月亮的影子。"
窗外的雷突然炸响，她惊得合上笔记本，却看见夹在中间的机票存根 ——2019 年 3 月 17 日，A 市飞巴黎的头等舱，正是她拿到父亲手术费的第二天。原来他匿名打钱的那天，刚从苏晚的 "生日旅行" 回来。
"2020.7.9 阴
李晓在宴会上呛到，咳嗽的样子像只炸毛的猫。我下意识递水时，看见她手腕上的红痕 —— 和晚晚当年练钢琴磨出的位置一样。晚上失眠翻出旧相册，发现她们连笑起来时右脸颊的梨涡都对称。"
日记本从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钝响。她想起酒店里他盯着她手腕发呆的样子，原来不是深情，只是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地毯上的波斯花纹在泪光中扭曲，像张嘲笑她的脸。
"你在干什么？"
陈廷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瑞士雪山的寒意。他西装肩线沾着雨珠，手里还攥着登机牌，显然是提前结束会议赶回来。当他看见翻开的日记本和李晓通红的眼眶时，瞳孔骤然收缩。
"原来你说的 ' 习惯 '，" 李晓捡起日记本，指尖捏着那页 3 月 17 日的记录，"就是把每个像她的人，都当成临时止痛药？"
雨突然变大，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陈廷洲望着她手里的笔记本，喉结滚动着，却没去抢。书桌上的台历停在 3 月 17 日，红笔圈着日期，旁边用铅笔写着 "李晓父亲手术日"，字迹和日记里的一模一样。
"晚晚走后，我不敢看任何真实的眼睛，" 他的声音混着雨声，"首到你在便利店啃面包，刘海黏在额角，面包屑掉在围裙上......" 他顿了顿，伸手想碰她的脸，却被她侧身避开。
"所以你就把我当成了复制品？" 李晓指着日记本里的夹页，那是她在画廊画的向日葵速写，背面写着："这朵花没有影子，因为光就在它心里。"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她的不同，却依然选择困在过去。
陈廷洲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我承认一开始是！但后来......" 他突然松开手，从西装内袋掏出个丝绒盒子，里面是枚银戒指，戒面刻着歪扭的向日葵，正是她在画材店随手勾勒的那朵。
"这是我找工匠做的，" 他把戒指塞进她掌心，金属还带着体温，"晚晚的戒指是蓝宝石，代表月亮；你的是银向日葵，代表太阳。我......"
"够了。" 李晓把戒指扔在桌上，银质戒面撞上台灯底座，发出清脆的响声。"你以为送我向日葵，就能抵消你把我当替身的事实？" 她想起他手机里至今没换掉的苏晚生日密码，"你连手机密码都不肯改，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陈廷洲的眼神黯淡下去，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他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现在改。" 他把手机递给她，锁屏壁纸换成了她在青禾镇拍的雏菊，密码输入框里跳动着光标。
李晓看着他眼中的祈求，想起他在悬崖边说 "记住李晓生气时会咬下唇" 的认真。雨渐渐小了，窗棂上的水珠顺着玻璃滑落，在月光下像串银色的眼泪。
"密码是你的生日。" 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手机在她掌心震动起来，是助理打来的紧急电话。陈廷洲看了眼来电显示，没有接，只是固执地望着她："李晓，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想起珠宝迷局里那枚刻着 "SW" 的蓝宝石戒指，想起祖母说 "晚晚没等到戴它的那天"。现在眼前的男人，正用笨拙的方式，试图摘下月亮，拥抱太阳。
"你日记里写，" 李晓突然开口，指着那页画着向日葵速写的夹页，"说我像太阳。可太阳是不需要影子的。" 她顿了顿，捡起桌上的银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如果你的世界里只能有一个光源，那我选择做自己的太阳。"
陈廷洲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看着她手指上的戒指，又看看手机里的新密码，突然笑了，眼角有泪光闪烁。"好。" 他走上前，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以后我的星空里，只有太阳。"
雨停了，第一缕晨光透过菱形玻璃窗照进来，落在书桌上的日记本上。李晓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突然觉得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不再是伤人的匕首，而是一个男人在黑暗中寻找光的轨迹。
"这个日记本......" 她犹豫着开口。
"烧掉。" 陈廷洲立刻说，语气斩钉截铁。他松开她，拿起笔记本走向壁炉，却在翻开最后一页时愣住了。
"2023.6.12 晴
李晓说向日葵就算被风吹歪了脖子，第二天也会转回来。我看着她在画材店画的速写，突然明白：月亮的影子再美，也比不上太阳本身的温度。今天去订做了银戒指，要把她的歪扭向日葵刻在上面，因为那是独一无二的光。"
李晓凑过去看，发现最后一行字下面，用铅笔淡淡描着她的名字，旁边画着朵正在绽放的向日葵。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早己开始偷偷告别过去。
陈廷洲合上日记本，没有扔进壁炉，而是放回了书架第三层。"留着吧，" 他看着她，眼神温柔得像晨光，"让它记住，我是怎么找到太阳的。"
窗外的青禾镇在晨雾中苏醒，花店的卷帘门被拉开，传来王大妈爽朗的笑声。李晓走到窗边，看见陈廷洲的车停在巷口，车顶落着几片向日葵花瓣。
"去吃辣炒蛤蜊？" 他从身后抱住她，下巴蹭着她的发梢，"青禾镇那家，你说过要带我去的。"
她转身看着他，阳光落在他眼底，映出清晰的 "李晓"。那些曾经的误解与伤痛，如同窗外的夜雨，终将被晨光驱散。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咸咸的，带着泪的味道，也带着向日葵的甜香。
"好，" 她笑了，眼角的泪光在阳光下闪烁，"但你得先学会剥蛤蜊，上次在老宅，你把壳都嚼碎了。"
陈廷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耳尖微微泛红。书房里的波斯地毯上，鸡毛掸子静静躺着，旁边的日记本在晨光中闪着柔和的光。这一次，密语不再是关于月亮的怀念，而是太阳升起的序曲。
当两人手牵手走出书房时，晨光正好落在那本日记本的封面上，烫金的玫瑰图案渐渐淡去，露出底下浅刻的一行小字："致我的太阳 —— 李晓"。而书架第三层的空位里，仿佛还残留着白玫瑰的余香，却己被向日葵的阳光悄悄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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