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镇的秋雨连绵了三天，李晓蹲在花棚里给菊苗松土，雨丝透过塑料顶棚的破洞落在后颈，凉意顺着脊椎往下爬。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了三次，她终于忍无可忍地掏出来 —— 屏幕上跳动着陈廷洲的名字，备注栏还停留在 "巴黎的向日葵"。
"李小姐，陈总在老宅晕倒了。" 助理的声音带着哭腔，"医生说和情绪激动有关，老夫人不让通知您，我是偷偷打的电话......"
花铲 "哐当" 掉在泥地里。李晓盯着雨幕中模糊的向日葵田，想起他在青禾镇煎蛋时额角的面粉，想起江边他说 "光有了新的名字" 时眼底的光。围裙口袋里还揣着他送的钢笔，笔杆上的向日葵纹路被得发亮。
车子驶入陈家老宅时，雕花铁门在雨中缓缓打开，像头沉睡的怪兽张开巨口。玄关处的大理石地面映着她仓皇的倒影，脖颈上没了珍珠项链，只有条青禾镇买的粗布围巾，在奢华的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
陈廷洲的房间拉着厚重的丝绒窗帘，药味混着雪松香薰在空气里发酵。他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得像张宣纸，看见她时，握着水杯的手猛地一抖，水洒在真丝被面上，洇出片深色的痕迹。
"你怎么来了？" 他声音沙哑，目光落在她沾着泥点的帆布鞋上。李晓没说话，走过去夺下他手里的水杯，指尖触到他掌心的冷汗 —— 和巴黎暴雨夜他抱她时一样冰凉。
"老夫人在书房等您。" 管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李晓转身时，听见陈廷洲在身后低喊她的名字，尾音被窗帘褶皱吸得细碎。
书房里，祖母坐在紫檀木书桌后，面前摊着份泛黄的文件。书桌上摆着个丝绒盒子，正是巴黎酒店里装蓝宝石戒指的那个，此刻盒盖打开，里面躺着套碎钻首饰 —— 钻石耳钉、手链、戒指，样式古朴，戒托内侧刻着细小的 "SW"。
"这是晚晚母亲留下的嫁妆，" 祖母推过盒子，钻石在落地灯光下闪着冷光，"当年她车祸去世，这套首饰就失踪了，首到上个月才在老宅地窖找到。"
李晓拿起耳钉，金属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她想起苏晚的日记里写过："母亲说碎钻是眼泪凝结成的，让我永远不要戴。" 那时她以为是少女的矫情，此刻却在耳钉背面摸到道极细的刻痕，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廷洲的父亲当年投资失败，" 祖母的声音混着雨声，"是晚晚母亲用这套首饰做抵押，才保住了陈氏集团。" 她顿了顿，推过来另一份文件，"但抵押合同上的签名......"
李晓低头看去，签名处赫然是 "陈廷洲" 的笔迹，墨水早己晕染，却仍能辨认出那熟悉的笔锋。"不可能，" 她猛地抬头，"他那时才十六岁！"
"所以我让你看这个。" 祖母打开保险柜，拿出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掉出张照片 —— 十六岁的陈廷洲站在废墟前，手里攥着这套碎钻首饰，身后是熊熊燃烧的仓库，正是苏晚母亲车祸现场的隔壁。
心脏像被冰锥狠狠刺穿。李晓想起陈廷洲手腕上那道永远遮住的刻字，想起他在老宅摔碎珍珠项链时的决绝，原来那些她以为的执念，全是背负的秘密。
"晚晚母亲的车祸不是意外，" 祖母的声音带着颤抖，"是商业对手为了抢夺这批首饰制造的事故，而廷洲......" 她捂住胸口，咳嗽起来，"他为了保护证据，伪造了抵押合同，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窗外的雷突然炸响，李晓手里的耳钉掉在文件上，钻石划过纸面，留下道细微的痕迹。她想起青禾镇父亲说的话："向日葵低头不是认输，是为了看清脚下的路。" 陈廷洲那些年的疏离与沉默，原来都是在黑暗里独自前行。
"他晕倒前在查当年的物流记录，" 祖母递给她张纸条，"说首饰里藏着关键证据，让我...... 让我找你帮忙。" 纸条上是串模糊的数字：1703。李晓的呼吸骤然急促 —— 那是苏晚的生日，也是陈廷洲曾用的密码。
"首饰里能藏什么？" 她拿起戒指，对着灯光细看，戒托内侧的 "SW" 突然反光，露出隐藏在字母缝隙里的细小凹槽。陈廷洲送她的向日葵钢笔突然在脑海里闪过，笔尖的弧度和这凹槽竟完美吻合。
"笔！" 李晓猛地站起来，"他送我的那支笔！"
回到陈廷洲的房间，他己经睡着了，眉头却依然紧锁。李晓从他西装口袋里摸出那支向日葵钢笔，笔尖对准戒指内侧的凹槽，轻轻旋转 —— 只听 "咔哒" 一声，戒托侧面弹出个微型芯片。
陈廷洲在这时突然惊醒，看见她手里的芯片，瞳孔骤然收缩。"别碰！" 他想抢过来，却因虚弱跌回床上，"这是当年的监控录像，记录了车祸真相......"
话音未落，书房方向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李晓冲出去时，看见祖母倒在血泊里，保险柜大开着，那份抵押合同不翼而飞。管家举着沾血的花瓶，脸上是疯狂的狞笑："你们终于找到芯片了，不枉我忍了这么多年！"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陈廷洲握着李晓的手，指尖还在颤抖。芯片被警方取走的瞬间，她看见他腕上的胶布终于脱落，露出 "永远爱你" 的刻字 —— 只是 "爱" 字旁边，不知何时多了道新的划痕，像朵正在绽放的向日葵。
雨停了，月光透过窗棂照在陈廷洲苍白的脸上。李晓替他掖好被角，指尖划过他手背的青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她的声音很轻，怕惊扰了窗外的夜莺。
"怕你像祖母一样，"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怕你知道我藏着这么多黑暗，就不肯再做我的光了。" 他顿了顿，从枕头下摸出个丝绒盒子，里面是枚新的戒指，戒面是两朵交缠的向日葵，没有任何刻字。
"青禾镇的花农说，" 他把戒指戴在她无名指上，钻石的冰凉被体温捂热，"并蒂向日葵很难得，就像我遇见了你。"
李晓望着戒指上的花，想起青禾镇被雨水冲刷过的花田，向日葵正抖落水珠，重新抬头。原来真正的迷局不是珠宝里的秘密，而是两个孤独的灵魂在黑暗中彼此寻找的过程。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老宅的彩绘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李晓站在窗前，看着陈廷洲在庭院里修剪玫瑰，他终于换下了西装，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卷到肘部，露出那道被向日葵覆盖的刻字。
手机响起，是青禾镇花市的王大妈发来的照片 —— 新培育的并蒂向日葵开了，两朵花盘紧紧依偎，在阳光下笑得灿烂。李晓笑着回复，指尖在屏幕上敲打："等我回来种。"
陈廷洲走进来，手里拿着束刚摘的白玫瑰，却在她皱眉时尴尬地放下。"我让助理把办公室的花瓶换成陶罐了，" 他讨好地说，"你说过陶罐配向日葵更有生气。"
李晓看着他眼里的忐忑，突然想起巴黎画廊里，他说雷诺阿的光像融化的蜂蜜。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阳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戒指上的并蒂向日葵闪着柔和的光。
珠宝迷局终得破解，家族暗流也将平息。重要的从来不是那些冰冷的钻石，而是在黑暗中依然愿意为彼此点亮的光。李晓知道，她和陈廷洲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 在这个去掉了所有伪装，只剩下真实姓名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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