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 A 市国际机场时,舷窗外正落着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李晓隔着玻璃望着模糊的城市轮廓,指尖无意识划过安全带扣 —— 那里还留着巴黎酒店里,陈廷洲替她调试时留下的温度。身旁的他正低头处理邮件,无名指上没了那枚刻着 "CTZ" 的尾戒,露出道苍白的戒痕。
"晚上想吃什么?" 他突然合上电脑,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轻松,"青禾镇那家辣炒蛤蜊?" 李晓转头看他,发现他眼底有不易察觉的疲惫,下颌的胡茬又冒了出来。她想起悬崖边他说 "记住李晓生气时会咬下唇",心里微暖,却又被舱门外的雨点击得七零八落。
取行李时,陈廷洲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亮起的瞬间,李晓瞥见锁屏壁纸换成了她在枫丹白露宫拍的喷泉,水柱在阳光下折成半圆,像道未完成的彩虹。她想起他说 "光有了新的名字",喉头突然发紧 —— 那个曾经用苏晚生日做密码的男人,如今手机里存满了她随手拍的花束和速写。
雨越下越大,陈廷洲将风衣披在她肩上,自己只穿件单薄的衬衫。李晓望着他在雨中奔跑取车的背影,衬衫紧贴着脊背,勾勒出肩胛骨的轮廓 —— 那里有块旧疤,是暗巷里替她挡酒瓶留下的。那时她以为那是演给 "晚晚" 的戏,现在却看见疤痕边缘新生的皮肤,像片努力向阳的嫩芽。
车子驶入市区时,陈廷洲突然转方向盘:"去老宅看看?祖母让人炖了汤。" 李晓的心猛地一沉,想起初次踏入雕花铁门时,祖母审视的目光像把冰锥。她下意识摸向脖颈,那里曾被祖母硬戴上苏晚的珍珠项链,冰凉的触感至今仍残留在记忆里。
陈家老宅的铁门在雨中缓缓打开,藤蔓爬满的墙壁滴着水,像幅被打湿的水墨画。陈廷洲替她撑伞,伞骨倾斜着全罩在她头顶,自己半边肩膀却淋得透湿。玄关处,老管家接过风衣,目光在她脸上停顿半秒 —— 那是种混杂着惊讶与探究的眼神,仿佛在确认眼前人究竟是 "晚晚" 还是李晓。
餐厅里,祖母坐在主位,面前的青瓷碗里飘着参汤的热气。她示意李晓坐下,却将汤勺递给陈廷洲:"给晚晚盛碗汤,她胃不好。" 这话让空气瞬间凝固,李晓看见陈廷洲握汤勺的手紧了紧,汤水溅出几滴在白瓷碗沿。
"祖母," 他放下汤勺,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叫李晓。"
祖母端汤的手猛地一顿,银质汤匙撞在碗沿发出脆响。餐厅里的挂钟滴答作响,雨点击打玻璃窗的声音格外清晰。李晓攥紧裙摆,指甲掐进掌心,想起家族宴会上,陈廷洲也曾这样维护她,那时她以为那是角色扮演的一部分,此刻却在他语气里听出了真实的重量。
"放肆。" 祖母将汤碗重重放在桌上,汤水洒在桌布上,洇出片深色的痕迹,"在老宅还由得你胡闹?" 她转向李晓,目光像冰锥般刺来,"别忘了你是为什么站在这里。"
李晓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站在这里,是因为陈廷洲邀请我," 她迎上祖母的目光,声音因紧张而颤抖,却字字清晰,"不是因为我像谁,而是因为我是李晓。"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陈廷洲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像道坚实的支撑。
祖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廷洲的手:"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晚晚要是还在,怎么会让你被这种......"
"够了!" 陈廷洲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冷硬,"苏晚己经走了,而李晓在这里。"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放在餐桌上,"这些是苏晚的遗物,我会找时间全部捐出去。"
李晓惊讶地看着那个盒子 —— 正是巴黎酒店里装着蓝宝石戒指的那个。此刻盒盖打开,里面躺着枚断成两截的珍珠项链,正是祖母硬给她戴上的那串。珍珠散落在丝绒上,像滴落在黑夜的泪。
祖母看着断项链,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陈廷洲拉着李晓转身:"我们先走了。" 两人走出餐厅时,李晓听见身后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还有祖母压抑的哭泣。雨还在下,陈廷洲将她护在怀里,快步穿过湿漉漉的庭院,雕花铁门上的藤蔓在雨中轻轻摇曳。
车子驶离老宅时,李晓回头望去,灯火通明的建筑像座华丽的坟墓,埋葬着太多关于苏晚的记忆。陈廷洲握住她的手,指尖擦过她指节的茧:"别怕,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这种委屈。"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心。
深夜的雨渐渐停了,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陈廷洲将车停在江边,两人坐在后备箱上,看着江水在月光下泛着银波。他从后座拿出瓶威士忌,却被李晓抢走:"我来。"
酒液在塑料杯里晃荡,散着浓烈的香气。李晓仰头喝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眼泪却突然掉了下来。"其实我刚才很怕," 她看着江面,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怕你突然又变回以前的样子,怕祖母说的话成真。"
陈廷洲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指尖擦过她的泪痕。"还记得在巴黎,你说向日葵就算被风吹歪了脖子,第二天也会转回来吗?" 他望着她的眼睛,月光落在他瞳孔里,像片温柔的海,"我以前就像棵长歪的向日葵,只顾着追逝去的太阳,却忘了眼前的光。"
李晓看着他眼中的认真,想起他在老宅摔碎的珍珠项链,想起他换掉的手机壁纸,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她伸手替他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触到他耳后那颗小痣 —— 苏晚的照片里没有的痣,是属于陈廷洲自己的印记。
"我爸说过," 她拿起酒瓶又喝了一口,酒气上头让她有些晕眩,"向日葵的花盘其实会跟着太阳转,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活下去。" 她转头看他,眼里映着江面的月光,"陈廷洲,我不想再做你的向日葵了。"
陈廷洲愣住了,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声音沙哑,"星星,月亮,甚至是风,只要你想。"
李晓笑了,眼泪却掉得更凶。"我想做李晓," 她看着自己映在江面上的影子,不再是苏晚的倒影,而是独立的、鲜活的存在,"那个会在便利店啃面包,会把糖包塞进你口袋,会画歪扭向日葵的李晓。"
陈廷洲放下杯子,轻轻抱住她。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呼吸里带着威士忌的味道。"好," 他低声说,"以后我只看李晓,只记住李晓。"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这个给你。"
盒子里躺着枚银质戒指,戒面是朵手工雕刻的向日葵,花瓣歪歪扭扭,像极了她在画材店画的那朵。"我找工匠照着你的画做的," 陈廷洲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忐忑,"没有刻字,没有缩写,就是...... 一朵向日葵。"
李晓拿起戒指,银色的花蕊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她想起青禾镇花市的阳光,想起父亲粗糙的手掌,想起那些真实而温暖的日子。"谢谢你," 她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我很喜欢。"
江风吹来,带着水汽的凉意。陈廷洲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自己只穿着衬衫,却紧紧搂着她。两人沉默地看着江面,月亮在云层里时隐时现,像极了他们跌宕起伏的感情。
"其实我今天在老宅," 李晓突然开口,"看见祖母偷偷擦苏晚的照片了。"
陈廷洲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她只是...... 还没习惯。"
"我知道," 李晓靠在他肩上,"就像你曾用苏晚的生日做密码,我曾在镜子里找她的影子。" 她顿了顿,望着江面上月亮的倒影,"但习惯是可以改的,对吗?"
陈廷洲握住她戴着戒指的手,指尖划过向日葵的花瓣。"嗯," 他轻声说,"从今天起,我的习惯里,只会有李晓。"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紧紧依偎在江边,像两棵终于找到彼此的植物。李晓看着戒指上的向日葵,突然觉得,也许真正的爱不是忘记过去,而是承认过去的存在,然后依然选择走向现在的光。
这一夜的月亮格外温柔,照亮了回家的路。李晓靠在陈廷洲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渐渐闭上眼睛。她知道,关于替身的迷局还没有完全解开,陈家的压力和过去的阴影仍在,但至少此刻,她握着的是属于李晓的戒指,身边是选择看见她的陈廷洲。
车子发动时,陈廷洲的手机响起,屏幕亮起 —— 是新换的锁屏壁纸,她画的向日葵在阳光下绽放,旁边的小字在月光下清晰可见:"致独一无二的李晓"。李晓看着那行字,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的微笑。
月下独酌的夜晚终将过去,而属于李晓和陈廷洲的黎明,正在不远处等待。这一次,他们将以真实的自己,迎接崭新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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