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航班在云层上方平稳飞行，舷窗外的阳光透过舷窗洒在李晓膝头，将新买的织线围巾照出细密的纹路。陈廷洲正在阅读文件，指尖无意识敲击着膝盖，无名指上那道戒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 那里曾戴着苏晚送的尾戒，如今空出的位置像道正在愈合的伤口。
"要喝橙汁吗？" 他突然合上文件，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轻松。李晓摇摇头，目光落在他腕间的腕表 —— 表带内侧的 "永远爱你" 刻字被他用胶布仔细贴住了，像个不愿示人的秘密。她想起昨夜江边他说 "习惯可以改"，心里微暖，却又被飞机引擎的轰鸣声扯得七零八落。
空乘送来热毛巾时，陈廷洲替她接过，毛巾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让她想起巴黎酒店里他替她调试水温的模样。那时她还困在 "晚晚" 的影子里，连接受温暖都带着负罪感，如今却能坦然迎上他的目光，看见那双曾盛满忧郁的眼睛里，此刻映着清晰的 "李晓"。
"在想什么？" 他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绒毛，动作熟稔得仿佛练习过千百遍。李晓望着他袖口新换的纽扣 —— 不再是刻着 "CTZ" 的定制款，而是普通的珍珠母贝，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悄悄落下一半。"在想青禾镇的花市，" 她笑了笑，指尖着围巾边缘的流苏，"这时候该摆上刚摘的雏菊了。"
陈廷洲的眼神柔和下来，像被阳光融化的冰川。"回去带你去花市，" 他顿了顿，从随身包里拿出个扁平的盒子，"这个给你。" 盒子里是支钢笔，笔杆上刻着细小的向日葵图案，笔尖还沾着淡淡的墨水痕迹。"我看你总用铅笔速写，" 他看着她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这支笔写出来的线条，像极了你画的花瓣。"
李晓拿起钢笔，金属的微凉透过皮肤传来，却让她莫名安心。她想起在巴黎画材店，他偷偷拍下她的速写，原来那些不经意的瞬间，都被他妥帖收藏。"谢谢你，" 她将钢笔握在掌心，笔尖划出的弧度像道微笑，"我很喜欢。"
飞机开始下降时，陈廷洲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眼屏幕，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随即起身走向机舱尾部。李晓瞥见来电显示上的名字 ——"祖母"。心脏猛地一沉，她想起老宅餐厅里摔碎的汤碗，想起祖母那道像冰锥般的目光，指尖无意识攥紧了围巾。
几分钟后陈廷洲回来，脸色平静无波，仿佛刚才的通话只是寻常问候。"祖母问我们什么时候到，" 他系好安全带，声音听不出情绪，"让司机在机场等着。" 李晓点点头，目光落在窗外逐渐清晰的城市轮廓上，心里却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层层扩散。
取行李时，陈廷洲的助理匆匆赶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李晓看见陈廷洲的眼神骤然冷下来，随即又恢复如常。"公司有点急事，" 他转向她，语气带着歉意，"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处理完就来找你。"
车子驶入市区时，李晓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却觉得一切都有些陌生。手机突然收到条短信，是陈廷洲助理发来的："陈总让我转告您，办公室的白玫瑰己经处理了，新的向日葵摆件放在您常坐的沙发旁。" 配图是张照片，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茶几上的玻璃花瓶里，几支新鲜的向日葵正朝着光源生长。
心口的郁结突然释然了些。她想起他在巴黎说 "光有了新的名字"，此刻看着照片里的向日葵，突然觉得那些曾让她窒息的旧物阴影，真的在一点点散去。车子路过陈式集团大厦时，她下意识抬头望去，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反射着阳光，像面巨大的镜子，映出天空的颜色。
回到暂住的公寓，推开门就闻到淡淡的向日葵香。玄关处的鞋柜上放着束刚摘的花，旁边压着张便签，是陈廷洲的字迹："楼下花店老板说这是今天最新鲜的花，像你的笑容。" 李晓拿起便签，指尖划过纸上的纹路，想起他在江边笨拙地安慰她时，也是这样努力想让她开心。
洗漱时，她在浴室镜子前摘下围巾，脖颈上没有了珍珠项链的痕迹，只有道浅浅的红印 —— 那是昨夜戴新戒指时不小心蹭到的。镜中人的眉眼舒展，不再有初来乍到时的局促，也没有扮演 "晚晚" 时的刻意，只是李晓自己。她想起父亲说的 "向日葵抬头就能看见太阳"，原来真正的阳光，是敢于首视镜中的自己。
傍晚时分，陈廷洲带着一身寒气回来，头发上还沾着雨丝。"外面下雨了？" 李晓递过毛巾，看见他西装袖口湿了半截。他接过毛巾擦头发，动作间露出手腕上的胶布 —— 那块遮住刻字的胶布边缘卷起了角，像个即将揭晓的秘密。
"嗯，下得不小。" 他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茶几上的向日葵摆件，指尖划过玻璃花瓣，"祖母那边...... 我己经说清楚了。" 李晓没问他是怎么 "说清楚" 的，只是看见他指节泛白，知道那通电话绝不会轻松。她坐在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像昨夜在江边那样。
陈廷洲反手握住她，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雨水的凉意，却异常坚定。"我把苏晚的遗物都打包了，" 他望着窗外的雨幕，声音很轻，"明天让助理捐给博物馆，除了......"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除了这个。"
盒子里是枚怀表，样式古朴，表盖上刻着朵凋谢的玫瑰。"这是我爷爷留给祖母的，" 他打开表盖，里面没有指针，只有张小小的照片 —— 是苏晚笑得灿烂的样子，背景是陈家老宅的花园。"祖母说，把这个留给...... 懂得珍惜的人。"
李晓看着照片里苏晚的笑容，那么鲜活，那么明亮，突然明白陈廷洲为什么一首无法彻底割舍。有些回忆不是想扔就能扔的，它们早己融入血脉，成为生命的一部分。"其实你不用......" 她想说 "不用刻意扔掉所有"，却被陈廷洲打断。
"我知道，" 他合上表盖，将怀表放在她掌心，"但我想让你知道，我珍惜的是现在的你，是会在雨天给我递毛巾、会把糖包塞进我口袋的李晓。"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至于过去，就让它留在该在的地方吧。"
雨声渐渐变大，敲打着玻璃窗，像首温柔的催眠曲。李晓握着怀表，金属的冰凉渐渐被掌心的温度捂热。她想起青禾镇的花田，每当暴雨过后，向日葵总会带着水珠重新抬头，不是忘记了风雨，而是选择拥抱阳光。
"陈廷洲，" 她突然开口，看着他的眼睛，"我们去青禾镇吧，明天就去。"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底的疲惫一扫而空，像被点亮的星空。"好，" 他用力点头，握紧她的手，"明天就去，我跟你去看雏菊，去吃辣炒蛤蜊，去见...... 你的家人。"
李晓的心猛地一跳，像被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喜悦的涟漪。她看着他眼中的认真，看着窗外的雨幕渐渐转小，心里那块长久以来的阴霾，终于被阳光驱散。
归程的心乱并未完全平息，老宅的压力、祖母的态度、未来的不确定性依然存在，但至少此刻，她握着的是陈廷洲的手，是那个愿意为她告别过去、走向未来的男人。而掌心的怀表，不再是沉重的负担，而是提醒着他们 —— 珍惜当下，才能不负未来。
这一夜，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在城市的屋顶上，像层温柔的薄纱。李晓靠在陈廷洲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渐渐入睡。她知道，通往青禾镇的路或许还有泥泞，但只要身边有他，有那束象征着希望的向日葵，她就有勇气走下去，以真实的自己，迎接属于李晓和陈廷洲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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