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花店里,只剩下最后一盏台灯亮着。李晓坐在榆木柜台后,指尖捏着把小剪刀,正给明天要卖的向日葵修根。剪刀开合的“咔嚓”声很轻,混着窗外的虫鸣,像支缓慢的催眠曲。柜台上的铁皮钱罐里,今天的收入叮当作响——比昨天多了三束花的钱,足够给父亲买两盒营养品。
墙角的旧电视是周木匠送来的,屏幕边缘有点泛黄,此刻正放着本地新闻。主播的声音带着机械的平稳,报道着一场商业峰会的盛况。李晓本来没在意,首到镜头扫过前排的嘉宾席,她的剪刀突然顿在半空。
陈廷洲就坐在那里。
他穿着深灰色的定制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侧脸的线条在聚光灯下显得格外冷硬。镜头拉近时,能看见他指间夹着支钢笔,正低头在文件上签字,动作和当年在替身合同上签字时如出一辙。只是那时他的眼神里带着漫不经心的审视,而此刻,屏幕里的他抬眼看向镜头,目光锐利得像能穿透屏幕。
主播的声音还在继续:“陈氏集团总裁陈廷洲先生在会上宣布,将斥资千万打造新型科技园区……”
李晓握着剪刀的手指紧了紧,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她想起在陈家的日子,每次陪他出席这样的场合,她都要提前三个小时化妆,穿上苏晚风格的礼服,连微笑的弧度都要对着镜子练习。他会在下车前替她整理裙摆,指尖划过布料的触感很轻,却像道无形的枷锁,提醒她“别忘了自己是谁”。
那时的她,总在这样的聚光灯下感到窒息。
电视里的陈廷洲站起身,与身边的合作商握手,嘴角勾起的弧度完美得像精心计算过。这让李晓想起某次晚宴,他也是这样笑着应对宾客,转身却在无人的角落对她说:“你今天的眼神太怯了,苏晚从不会这样。”
“咔嗒。”
李晓伸手按下了关机键。屏幕瞬间暗下去,映出她自己的影子——穿着沾着草屑的围裙,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额角还沾着点向日葵的黄色花粉。这影子和屏幕里那个西装革履的身影,像活在两个永不相交的世界。
她把修好根的向日葵放进清水桶里,水面荡起细小的涟漪。指尖触到冰凉的水,想起刚才电视里陈廷洲手腕上的名表,表盘的钻石在灯光下闪得刺眼。而她现在戴着的,是母亲给的旧银镯子,内侧刻着模糊的“平安”二字,是父亲手术前塞给她的。
“没什么好看的。”李晓轻声对自己说,把最后一束玫瑰放进花桶。花瓣上还带着白天顾客挑选时留下的指痕,有点蔫,却比陈家温室里那些永远完美的玫瑰更真实。
她开始收拾柜台,把散落的丝带卷好,将铁皮钱罐里的零钱分类整理。硬币碰撞的脆响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平稳得像此刻花店外的夜色。不再有看到他时的慌乱,也没有想起过去的酸涩,只剩下一种淡淡的、类似释然的平静。
原来真的可以过去。
那些被当作影子的日子,那些在温柔假面下的委屈,那些差点以为是爱情的错觉,都在这日复一日的修剪花材、接待顾客里,慢慢被磨成了细碎的尘埃。
关台灯时,李晓回头看了眼漆黑的电视屏幕。玻璃反光里,她的影子旁边,是一排排安静的花桶,玫瑰的红、雏菊的白、向日葵的黄,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这些花不会因为谁的目光而改变姿态,就像她现在的生活,踏实得不需要任何虚假的装饰。
锁店门时,晚风带着露水的凉。李晓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突然想起在陈家花园,陈廷洲曾指着月亮说“苏晚说月亮像块碎掉的镜子”。而此刻她觉得,月亮就是月亮,亮得清清爽爽,不需要谁来赋予它意义。
她拉了拉外套拉链,把所有无关的思绪都挡在外面。明天要早点去花市,周木匠说他老伴想要几束康乃馨,张叔的孙子生日,预定了向日葵花束。这些实实在在的日子,才是她该握紧的东西。
电视里的那个世界,连同那个世界里的陈廷洲,早就和她没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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