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卷 佛脐暗涌

湄南河在暴雨中翻腾如煮沸的棕榈油，江临川的警用雨衣兜住倾泻而下的水帘。陆沉舟的钢爪勾住玉佛寺飞檐，将两人拽进布满青苔的回廊。阿莱甩着湿透的绳镖骂骂咧咧："素察老妖婆的狗腿子连佛门净地都敢围？""三年前盂兰盆节，绮年的骨灰盒就是在观音殿被调包的。"陆沉舟的链刃刮过廊柱金漆，露出内层暗红色的符咒，"住持的念珠是用缅甸红宝石串的，每颗都刻着暹罗湾沉船坐标。"林鹤年突然按住江临川的肩，手术刀尖挑起供桌布幔。西十九盏长明灯映出满地凌乱的脚印，酥油在地砖缝隙勾出船锚状纹路。"令尊的皮鞋印。"他蹲身丈量步距，"43码美式工装靴，鞋跟磨损角度和七年前殡仪馆监控录像里......"佛龛后传来木鱼敲击声，披着金线袈裟的僧人捻动翡翠佛珠："沉舟施主别来无恙？令尊捐的鎏金佛塔近日总有异响，怕是镇不住塔底的往生咒了。"陆沉舟的钢爪擦着僧人耳畔钉入经幡，扯下半幅泛黄的绸布。江临川认出这是父亲书房挂过的《八臂观音渡海图》，破损处露出暗格里的微缩胶卷盒。"宏德师父的闭口禅修得不错。"林鹤年用镊子夹起胶卷，"可惜舌根下的金箔刺青出卖了您——这枚素察家族的船锚纹章，和总警监书房镇纸的鎏金纹路是同一批工匠的手艺。"佛珠突然崩断，红宝石滚落地面发出脆响。僧人暴起时袈裟翻卷如毒蛇吐信，江临川的警棍格住他袭来的金刚杵，金属碰撞间炸开蓝紫色火花。"令尊的配枪是不是这个型号？"僧人袖口滑出镀银左轮，枪柄鳄鱼皮缺失的三角缺口与江临川怀中照片完全吻合，"他最后一次换弹夹就是在观音殿，弹壳掉进酥油灯里......"阿莱的绳镖绞住枪管："老秃驴的记性比码头耗子强，连七年前弹壳上的指纹都惦记着。"鲨刀劈开金刚杵手柄，掉出的铜制弹头刻着总警监的警员编号。暴雨突然转急，陆沉舟拽着江临川跃上佛塔二层。生锈的铜铃在风中摇晃，铃舌上缠着的红丝线令江临川瞳孔骤缩——与父亲遗物盒里那截订婚信物如出一辙。"绮年缠红线的手法。"陆沉舟的钢爪刮开塔壁彩绘，露出密密麻麻的弹孔，"她遇害前夜，在这画了整幅《暹罗湾潮汐图》。"林鹤年抹开弹孔间的浮尘，青灰色墙面逐渐显现暗红纹路："这是用血调和的朱砂，温家女子祖传的密写术。"他忽然用手术刀划破指尖，鲜血滴落处竟浮出翡翠矿脉走势图。"阿姐说过，潮涨时佛脐会吐珠。"穿奥黛的少女幽灵般出现在螺旋梯转角，银铃铛缀满青绿玉髓，"沉舟哥当年下聘的夜明珠，不就是从......"陆沉舟的链刃绞碎玉髓铃铛："素察家的小野种也配提聘礼？"飞溅的玉屑中，江临川瞥见少女锁骨处的旧伤——疤痕形状与父亲遇害现场遗留的船锚钩完全一致。佛塔底层突然传来重物拖拽声，阿莱的绳镖在栏杆缠出防御圈："是湄南河捞尸队的铁钩！他们用裹尸布当牵引索！"江临川的警徽突然发烫，金属表面浮现出莹绿纹路。他猛然扯开胸前的防水袋，父亲遗留的怀表正在疯狂震颤，表盘上的暹罗湾海图与塔壁血图缓缓重叠。"令尊的怀表里装着微型罗盘。"陆沉舟的钢爪插入塔顶铜钟，"当年他就是靠这个找到绮年藏账本的......"铜钟轰然坠落，砸穿的地板下露出黑洞洞的竖井。腐臭的水汽裹挟着咸腥味涌出，林鹤年点燃的防风火机照亮井壁——密密麻麻的抓痕间夹杂着英文刻写的货物编号。"这是海关失踪的缉私清单！"江临川的指尖抚过刻痕，"三年前总警司说这批查获的象牙被焚毁了......"穿橡胶围裙的壮汉从竖井阴影浮出，手中的铁钩还在滴落泥浆："江警官的鼻子比缉毒犬灵啊。"他扬起的钩尖挂着半枚翡翠耳坠，"令尊被钢索绞碎前，耳朵上戴的也是这种成色的货。"阿莱的鲨刀劈在铁钩上迸出火星："温家玉匠的手艺，耳坠背面的莲花暗纹是绮年小姐专属印记。"他突然甩出绳镖缠住壮汉脚踝，"你主子没教过吗？戴死人首饰要记得烧干净尸油！"壮汉踉跄时撞上井壁，暗藏的机关突然启动。成排的青铜佛像从墙体翻转而出，每尊佛脐处都嵌着带血槽的翡翠原石。江临川的警棍卡住即将闭合的机关齿轮，瞥见佛首瞳孔里闪烁的微光——竟是警方专用的微型摄像头。"令尊的葬礼录像里，总警监往棺木撒的就是这种翡翠碎屑。"陆沉舟的钢爪撬下佛脐处的原石，"绮年把账本页码刻在石衣纹理里，需要......"少女突然吹响骨笛，井底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十余条裹着水藻的锁链破水而出，链节上挂着的铜铃铛刻满往生咒。林鹤年斩断袭向江临川的锁链，断裂处喷出的暗绿色液体在井壁烧出焦痕。"沉舟哥还记得这种蚀骨水吗？"少女指尖缠绕着发黑的绷带，"阿姐的游艇爆炸时，船舵上涂的就是......"陆沉舟的链刃绞住少女脖颈拽向佛龛，翡翠供盘突然裂成两半。泛黄的账本残页从裂缝飘出，江临川伸手去抓时，纸张却在半空自燃成灰。"温家的血契账本，见光死。"僧人捂着淌血的肩膀冷笑，"当年绮年丫头烧了三天三夜，灰烬都掺进陆老爷子的骨灰坛......"暴雨突然从竖井灌入，水幕中浮现出朦胧的船影。阿莱的绳镖勾住江临川腰带往后拽："是素察家的幽灵船！甲板上摆着招魂棺！"林鹤年突然用手术刀划开账本灰烬，未燃尽的边角显现出船锚水印："这是海关总署的防伪标记！编号和令尊殉职时被注销的警衔档案......"江临川的怀表突然弹开表盖，磁针疯狂旋转后指向东南。他翻身跃入汹涌的竖井暗流，在咸涩的河水中睁开眼的刹那，看见成排的青铜佛首正在河底发光——每尊佛脐都连着粗重的铁链，通往雾气笼罩的吞武里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