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碎玉寒香
汤泉宫的水雾漫过九曲回廊，将琉璃瓦洇成朦胧的青色。安陵容立在汉白玉栏前，看远处宫人捧着鎏金浴具鱼贯而入。羊乳混着西域香料的甜腻气息随风飘来，惹得她喉头泛起酸涩。
"小主仔细迷了眼。"素荷轻声提醒，手中的竹骨伞往她肩头偏了偏。伞面绘着素心腊梅，正是皇后上月赏的物件。
回廊那头忽起骚动，十二名太监抬着沉香木浴桶经过，桶沿嵌的夜明珠晃得人眼疼。甄嬛裹着银狐裘斜倚辇轿，发间累丝金凤衔珠钗垂下的流苏，正扫过皇帝亲手系在她颈间的茜色丝绦。
"到底是莞贵人福泽深厚。"齐妃的护甲掐断廊外梅枝，"这汤泉宫自纯元皇后仙逝后，可有二十年未启用了。"
华妃的冷笑混着金甲叩击玉栏的脆响："本宫倒听说这温泉水能祛疤养颜，安常在不妨多去泡泡。"眼神扫过安陵容腕间被炭火烫伤的旧痕，鎏金护甲在朱漆栏上刮出刺耳声响。
安陵容福身行礼，发间素银簪的流苏垂在眼前晃动："娘娘说笑了，嫔妾这等蒲柳之姿，怎敢亵渎圣泉。"余光瞥见颂芝袖口沾着的青苔碎屑，湿漉漉的痕迹在杏色宫装上格外刺目。
暮色将倾时，沈眉庄落水的消息传遍六宫。安陵容赶到荷花池畔，恰见皇帝抱着浑身湿透的沈贵人疾步而过，龙纹常服下摆滴落的水珠在青砖上连成蜿蜒的线。甄嬛的茜色裙裾扫过她绣鞋，留下一缕沉水香。
"小主，要跟去瞧瞧么？"宝鹃捧着鎏金手炉凑近。
"去。"安陵容弯腰拾起池畔遗落的翡翠耳坠，借着暮色细看镶口处的金丝——正是华妃生辰时内务府特制的款式。
果然……
过了几日，安陵容受邀到碎玉轩，碎玉轩的茜纱窗滤进暮春的残光，将沈眉庄倚着的青缎引枕照成浑浊的琥珀色。安陵容甫一踏入内室，便嗅到熟悉的沉水香里混着新添的艾草苦味——这是太医院新制的祛寒方子，混着鎏金狻猊炉里袅袅腾起的苏合香，竟让满室药气显出几分颓靡的绮丽。
"安妹妹快坐。"甄嬛自描金山水屏风后转出，葱绿撒花软烟罗裙摆扫过青砖上未干的水渍，"眉姐姐刚服了药，正念叨着你。"
安陵容屈膝行礼时，余光瞥见罗汉床边的紫檀小几。缠枝莲纹的霁蓝釉药碗旁，搁着半块咬过的枣泥山药糕，齿痕边缘沾着星点胭脂——正是华妃宫里特供的醉仙颜口脂。她垂眸掩去眼底讥诮，将怀中锦盒轻轻搁在案上："这是家父托人从松阳带来的野山参，虽比不得御贡的品相，胜在是十年生的老根。"
沈眉庄挣扎着要起身，腕间翡翠佛珠磕在床沿叮当作响。她今日着了件月白绫缎中衣，领口处隐隐透出肩颈的淤痕，倒像是刻意要让人瞧见似的："劳妹妹记挂，那日落水若不是..."
"姐姐吉人天相。"安陵容截住话头，指尖抚过锦盒上松鹤延年的雕纹，"这参须需得用晨露煎服，最是补气养元。"她忽然抬眸，正撞见甄嬛来不及收回的审视目光，"嫔妾愚钝，竟不知碎玉轩何时添了这卷《黄帝内经》？"说罢望向多宝格上新摆的蓝布书匣，匣角沾着星点朱砂。
甄嬛腕间的赤金虾须镯微微晃动："前日皇上见本宫照料眉姐姐辛苦，特让太医院送了些医书来。"她亲手斟了盏雨前龙井，鎏金壶嘴倾泻的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越，"妹妹尝尝这茶，是福建新贡的雪芽。"
安陵容捧起天青釉茶盏，盏内茶汤却泛起异样的金纹。她借着吹茶的动作细嗅，果然在茶香中辨出极淡的苦味。茶雾氤氲间，她望见甄嬛鬓间新簪的碧玉玲珑簪，簪头雕的合欢花蕊分明嵌着颗东珠，正是皇后生辰时赏给各宫的礼。
浣碧端着红漆描金食盒进来时，刻意将安陵容面前的青玉碟碰出脆响。水晶虾饺的薄皮裹着嫣红虾仁，衬得素白瓷盘愈发刺目："安小主请用，这是小厨房特制的。"
"本宫记得浣碧姑娘是姑苏人？"安陵容用银箸尖挑起半透明的饺皮，"这虾饺该用河虾剁茸，怎的尝出海腥味？"她望着汤汁里未剔净的虾线轻笑，"许是御膳房忙中出错，将海虾混进来了。"
甄嬛执帕为沈眉庄拭汗的动作微滞："妹妹好灵的舌头。"她腕间翡翠镯子滑至肘间，露出内侧极淡的"景仁"刻痕，"前日内务府说渤海贡了批鲜货，许是底下人弄混了。"
沈眉庄忽然剧烈咳嗽，帕子上晕开的血渍如红梅落雪。她攥住安陵容衣袖的手青筋凸起："那日荷花池...池底青苔..."话音未落便被甄嬛按住肩头，茜色床帐上的金线并蒂莲纹随着动作簌簌颤动。
"姐姐慎言"安陵容出声道。
暮色渐浓时，碎玉轩掌起了羊角宫灯。安陵容望着灯罩上绘的折枝海棠，忽听甄嬛幽幽道："妹妹可还记得选秀那日？夏冬春的茶泼在你裙裾上，本宫赠你的海棠如今可还开着？"
"早谢了。"安陵容抚过袖口缠枝莲纹，"倒是娘娘当年那句'松阳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留牌子赐香囊'，嫔妾字字刻在心头。"她抬眸望向梁间悬着的鎏金香球，"就像这安神香，添一分龙脑则过燥，少一分麝香则失韵。"
沈眉庄忽然掀被坐起，翡翠佛珠缠在腕间勒出红痕："你我三人同日入宫，本该同心同德！今日华妃敢推我入水，明日就敢要你的命！"她胸口剧烈起伏，肩颈淤痕在烛光下泛着诡谲的紫。
安陵容退至窗边，指尖拂过博古架上的珐琅彩瓶。瓶底"景仁"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安妹妹……"甄嬛伸手就要抓住安陵容的手。安陵容错手侧开，望着窗纸上摇曳的树影："嫔妾该告退了。"
"且慢。"甄嬛见安陵容不表态，便明白过来，安陵容估计是想明哲保身，她自枕下抽出赤金凤尾簪，"这是眉姐姐的心意。"簪身暗纹在烛光下现出"同心"二字。
安陵容却退至门边，月白裙裾扫过门槛积灰："嫔妾胆小，见不得这般贵重的物件。"她忽地抬手指向多宝格，"就像那尊羊脂玉送子观音，供得再高，也沾着景仁宫的檀香味。"
浣碧猛地掀帘而入，手中药碗溅出褐汁："安小主好利的眼！"她腕间五色丝绦缠着的香囊随动作晃动，金箔在灯下折射出刺目光斑，"这般天色，仔细别踩了碎玉轩新铺的地。"
安陵容轻笑出声，将袖中沾着青苔的金甲套掷于地上："浣碧姑娘提醒的是。"她望着那金甲套在青砖上滚动的轨迹，"翊坤宫的台阶，可比碎玉轩滑得多。"
行至院中时，夜风卷起满地海棠。安陵容驻足回望，碎玉轩窗纸上映出甄嬛与沈眉庄相拥的剪影，像极了皮影戏里连筋带骨的傀儡。她将掌心攥着的半块枣泥糕丢进荷花池，惊散一尾锦鲤。
"小主..."素荷欲言又止。
"明日让内务府送十篓银骨炭来。"安陵容抚过腕间暖玉镯，"就说本宫要为皇后抄经祈福。"
更深露重，碎玉轩的灯火仍映亮半边天际。
安陵容揉揉自己有些发疼的脑袋，以前剧里曾说甄嬛和沈眉庄感情深厚 ，今日看了，确实对比安陵容好多了，毕竟半路加进来的总比不上他们自小的情谊，自己言微人轻，加入他们除了当炮灰吸引华妃皇后的注意力，也没别的了。
自己要做的就是要有宠但不能盛宠和独宠 ，最好是避孕领养一个孩子，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接下来时间，趁着甄嬛盛宠这一时间段，安陵容老老实实窝在自己的宫殿里，哪怕后来发生甄嬛联合沈眉庄吓疯丽嫔，她都不冒头。
很快便到了圆明园避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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