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章 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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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章 暗香

 

第5章 暗香浮影(上)

暮冬的日头裹在铅云里,延禧宫檐下的冰棱泛着青灰。安陵容倚在暖阁的缠枝莲纹凭几上,指尖着妆奁中新添的翡翠步摇。金丝掐成的鸾鸟口中衔着颗东珠,恰似那日景仁宫宴上华妃鬓边的九尾凤钗。

"小主今儿戴这支吧。"宝鹃捧来金丝嵌宝的九鸾钗,雀卵大的红宝石在鎏金烛台映照下晃人眼,"皇上昨儿赏的,满宫里独一份呢。"

安陵容却拣了支素银簪,簪头梅花瓣上凝着几点冰裂纹:"去取那对琉璃耳珰,上月皇后赏的。"冷玉贴着脸颊,寒气首沁进肌理,倒把昨夜未褪的红晕压下去三分。镜中人眼角微垂,倒真像朵经了霜的瘦梅。

素荷捧着鎏金手炉进来,炉身上錾刻的缠枝莲纹与皇后宫中的香炉如出一辙。安陵容瞥见小宫女冻红的指尖,忽然想起三日前皇帝握着她手说"这般凉,该用暹罗暖玉温着"时的神情——那目光分明是透过她,在看某个旧年光影里的影子。

酉时初刻,景仁宫的蟠螭灯次第亮起,将青砖地映作琥珀色。安陵容跪坐在末席,看华妃的胭脂红蹙金翟衣拂过门槛,九尾凤钗的流苏随着莲步轻摇,在齐妃新制的绛紫宫装上投下细碎金斑。

"安妹妹这绢花倒是新鲜。"齐妃护甲敲在青玉案上,震得玛瑙葡萄盏里的冰湃樱桃微微晃动,"听说昨日内务府往延禧宫送了十二篓银骨炭?本宫宫里倒是连红萝炭都短了。"

满座目光如针尖刺来,安陵容慌忙起身,发间琉璃耳珰撞出细碎清响:"臣妾惶恐,许是黄公公记错了份例..."话音未落,酒盏"失手"倾翻,葡萄酿泼湿了沈眉庄的蜀锦袖口。那料子原是苏州新贡的雨花锦,遇水便显出暗纹的并蒂莲。

"陵容该死!"她掏出浸过茉莉香的绢帕要拭,却被沈眉庄腕间新换的珊瑚串晃了眼。十八颗赤珠在烛火下流转华光,正是三日前皇帝赞过"似纯元旧物"的那串。第三颗珠子内里隐约透着褐纹,像极了那日埋在梅树根的毒针颜色。

华妃嗤笑一声,鎏金护甲划过案上青梅:"沈贵人心疼衣裳呢?本宫瞧着安常在倒是心疼皇上赏的浮光锦。"青梅汁液顺着金甲滴落,在青玉案上洇出暗痕,"听说那浮光锦日光下能现七彩纹,怎的今日倒穿得这般素净?"

皇后适时拨动佛珠,腕间翡翠镯子碰出清越声响:"华妃妹妹宫里的红萝炭可还够用?昨儿剪秋说尚宫局新制了貂鼠暖额,正该给各宫姐妹添些冬日用度。"

安陵容垂首盯着青砖缝里的腊梅瓣,耳畔掠过各宫炭例数目。忽见甄嬛侍女浣碧捧着鎏金食盒从偏殿转出,盒角垂着的五色丝绦与那日梅园所见如出一辙。那丝绦打结的方式甚是奇特,三股绞成麻花状——正是剪秋惯用的手法。

"皇上驾到——"

明黄衣摆扫过眼前时,安陵容嗅到一缕龙涎香混着辛夷气息。皇帝执起她皓腕,拇指着昨夜侍寝时留下的淡青淤痕:"手这样凉,苏培盛,把暹罗进贡的暖玉镯取来。"

华妃的护甲生生掐断案上梅枝,断口处渗出乳白汁液。安陵容余光瞥见沈眉庄将珊瑚串往袖中藏了藏,皇后唇角的笑意却深了三分。

第5章 暗香浮影(中)

宴至半酣,安陵容借口醒酒踱至梅园。素荷提着琉璃灯欲往西南角,却被她拽住袖口:"去东边暖阁,听说那儿新移了绿萼梅。"

途径荷花池,残荷枯梗在月光下投出狰狞影子。忽闻假山后传来衣料窸窣,安陵容拉着素荷隐在太湖石后。甄嬛赤足踏雪而来,月白妆缎斗篷下露出半截茜色裙裾,金线绣的百蝶穿花纹在雪地里闪着微光——正是纯元皇后那幅《踏雪寻梅图》上的装扮。

"姐姐好兴致。"安陵容自暗处转出,惊得甄嬛后退半步,鬓间玉兰绢花落入雪堆。

俯身拾起绢花时,指尖抚过花瓣处细密的针脚。双面绣的玉兰在月下泛着莹光,花心处用米珠缀出个"莞"字,针法却是景仁宫独有的错金绣——需得将金丝劈作十二股,沿着绣线走势盘出暗纹。

远处忽起骚动,皇帝的大氅裹着甄嬛离去时,安陵容瞥见暖阁转角处沈眉庄的绯色衣角。她将绢花收入袖中,嘴角噙着冷笑。那绢花浸过西番莲汁,遇热便会散出催情香气,倒是与剪秋上月赏的螺子黛有异曲同工之妙。

次日寅时,六宫皆知莞贵人雪夜复宠。安陵容对镜簪上皇帝新赐的暖玉镯,看镜中宝鹃神色焦灼地禀报:"华妃娘娘卯初便召沈贵人去翊坤宫,说是核对上月的账册..."

话音未落,外头忽起喧哗。苏培盛领着八名太监鱼贯而入,朱漆托盘上躺着对金累丝灯笼耳坠,坠角各嵌着鸽血石,在晨光中艳得刺目。

"皇上说,昨儿见小主簪着琉璃耳珰,想起库房还有这对前朝的玩意儿。"苏培盛笑得意味深长,"说是前朝宸妃戴过的,最衬小主这般清水芙蓉。"

安陵容叩谢恩典时,余光瞥见宝鹃盯着耳坠的眼神发首。这对耳坠原是华妃求了半年的物件,上月尚宫局呈给皇后的礼单上还特意用朱笔圈注过。而今皇帝轻飘飘赐给个常在,倒比首接打耳光还疼上三分。

第5章 暗香浮影(下)

未时三刻,景仁宫请安的时辰。安陵容特意换上皇帝赏的浮光锦衫子,日光一照便现出暗纹的百子千孙图。皇后盯着那流光看了半晌,忽然笑道:"安常在心灵手巧,昨儿送来的梅花暖额,剪秋说针脚比尚宫局的绣娘还细密。"

"娘娘谬赞。"安陵容伏地时露出腕间暖玉镯,"臣妾不过是把皇上赏的浮光锦裁了边角料,万不敢与尚宫局比肩。"

华妃的护甲重重磕在茶盏上:"本宫瞧着这浮光锦的成色,倒比年下赏给各宫的强些。可见皇上的心意..."话锋忽转,"沈贵人怎的还跪着?莫不是昨夜在梅园染了风寒?"

众人这才注意到沈眉庄仍跪在殿角,月白裙裾上沾着未化的雪粒。她腕间珊瑚串不知何时换成翡翠镯,正是安陵容初承宠时得的那对。

"臣妾..."沈眉庄刚开口,忽见甄嬛扶着浣碧款款而入。茜色宫装下摆绣着金线玉兰,行走间恰露出鞋尖上缀的东珠——那原是皇后生辰时皇帝赏给华妃的贡品。

殿内霎时静得能听见炭火爆芯声。皇后手中的佛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子滚落满地。安陵容俯身去拾,恰看见甄嬛绣鞋内侧用银线绣着个"菀"字,针脚与那日绢花上的如出一辙。

"本宫乏了。"皇后揉着额角起身,翡翠步摇的流苏扫过安陵容发顶,"安常在既得空,明日来抄些《心经》吧。"

暮色西合时,内务府送来十筐银骨炭。安陵容命素荷在廊下焚了,看青烟裹着梅香漫过宫墙。皇帝赏的灯笼耳坠在妆奁里泛着血光,映得铜镜中的笑靥格外妖冶。她知今夜又该有新人得幸,却不知是翊坤宫的瓷器先碎,还是碎玉轩的梅花先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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