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寒夜灯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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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寒夜灯暖

 

此刻,窗外的雪粒子簌簌砸在琉璃瓦上,安陵容就着烛火数着黄历上的红圈。

为了不招华妃等人的嫉恨,她利用喝冰水导致生理期提前,总算是与沈眉庄的侍寝天数一样,虽还是遭受了挤兑,但是也算不出挑,自此退出侍寝,保养自己的身体。

只是……

腊月廿三祭灶,廿五扫尘,一个个朱砂印记像浸血的梅花——原主记忆里去年此时,她正跪在景仁宫青砖地上绣百子千孙帐,针尖戳破的指尖血染红了素绢。

"小主,内务府新送来的黑炭。"宝鹃捧着竹筐进来,呵出的白雾里裹着硫磺味。

安陵容用银簪拨了拨炭块,火星子溅在簪头的珍珠上,燎出几点焦黄:"掺了多少碎石?"

"三成..."宝鹃声如蚊呐,"奴婢再去换..."

"不必。"她将簪子插回发髻,珍珠的瑕疵恰好对着铜镜,"把炭分给守夜的宫女,让她们把地龙烧热些。"

宝鹃愕然抬头,烛火在她眼底跳成两点金:"可小主畏寒..."

"本宫冷惯了。"安陵容推开雕花窗,寒风卷着碎雪扑在面颊上,"倒是素荷手上的冻疮,该用獾油膏抹一抹。"她瞥见墙角扫雪的小太监跺了跺脚,鹿皮靴底裂了口,"明日让针线房送十双棉靴来,要絮新棉花。"

更漏指向亥时三刻,安陵容望着廊下瑟缩的宫人,忽然想起初入宫时那个雪夜。夏冬春被杖毙的血融化了积雪,太监们用草木灰盖住猩红时,她也是这样缩在窗后数更声。

"今夜不用守夜。"她将鎏金手炉塞给宝鹃,"带她们去耳房烤火,把本宫抄的经书烧了取暖。"

宝鹃捧着经书的手首抖——那是皇后赏的《金刚经》,洒金笺上墨迹未干。安陵容轻笑:"佛经渡人,纸灰暖人,都是功德。"

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安陵容立在暖阁窗前,看一串灯笼蜿蜒如蛇。甄嬛的月白斗篷在梅枝间忽隐忽现,像只扑火的蝶。

"小主可要..."宝鹃试探着捧来红狐裘。

"本宫的梅花开在内院。"安陵容剪断烛芯,将窗棂关严。她早命人将延禧宫的野梅移栽到廊下,此刻虬枝上缠着素绸——原是为祭奠夏冬春备的,倒成了遮掩花苞的幌子。

炭盆里的黑炭噼啪炸响,她听着耳房隐约传来的笑闹声。小良子正给宫女们讲乡野志怪,说到"黄大仙讨封"时,素荷吓得打翻了姜茶。这些声响比皇帝的赏赐更让她安心——上个月菊青偷听到华妃要裁撤延禧宫份例,是守门太监拼着挨板子报的信。

安陵容将最后一包避子药埋进梅树根,忽然听见墙根传来压抑的咳嗽。拨开枯枝,见是刚调来的粗使宫女秋棠,单衣外只裹着破棉絮。

"怎么不去领冬衣?"

"内务府说...说延禧宫的份例用完了..."小宫女跪在雪地里,冻紫的指尖攥着扫帚。

安陵容解下灰鼠皮斗篷扔过去:"明早去库房取那匹靛青布,给每人裁件夹袄。"她顿了顿,"领料子时就说本宫要绣观音像,需得茹素静心。"

宝鹃急得扯她袖角:"可开春就晚了..."

"本宫也该让皇上想起我了。"安陵容碾碎掌心干枯的紫茄花瓣,那是从冷宫墙根采的。她望着甄嬛寝宫方向忽明忽暗的灯火,想起那夜皇帝抚过自己喉间时的叹息:"你这嗓子...倒让朕想起故人。"

雪越下越急,延禧宫的灯笼在风里晃成暖黄的茧。安陵容听着耳房渐歇的笑语,将皇后赏的鎏金护甲浸入酒杯,护甲缝隙里的毒垢浮起来。

安陵容就着鎏金烛台的火苗,将松烟墨研得浓稠如夜。素白绢帕铺在青玉案上,她执紫毫笔的手腕悬停半空,墨汁在笔尖凝成欲坠的珠。

"小主,该用安神汤了。"宝鹃捧着掐丝珐琅碗进来,蒸腾的热气里浮着当归的苦香。

安陵容笔锋微颤,一滴墨落在帕角,晕开暗色的痕。她望着那点污渍忽然轻笑,笔走龙蛇间,墨痕化作嶙峋梅枝。指腹蘸了朱砂点染花瓣,又在花心描金粉,霎时寒梅映雪跃然帕上。

"把这方绣帕送去养心殿。"她将帕子叠成方胜状,"就说...说臣妾见红梅傲雪,想起皇上那日说的'草木有本心'。"

宝鹃退下后,安陵容从妆奁底层取出个锦囊。素荷新采的辛夷花碾成细粉,混着龙脑香细细填进香囊夹层。她对着铜镜将香囊系在腰间,镜中人眼波流转——今夜皇帝必会来。

三更梆子响过,龙涎香混着雪气涌入寝殿。皇帝指尖着那方绣帕,目光在题诗处流连:"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爱妃这诗..."

"是臣妾幼时听游方道人吟过。"安陵容奉茶的手恰到好处地颤抖,盏中碧螺春泛起涟漪,"当时不懂,如今见着红梅映雪,倒品出几分傲骨。"

皇帝揽过她单薄的肩,忽觉怀中人比初见时更清减。鎏金护甲划过诗句,他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辛夷香,这味道让他想起纯元病中常焚的药香。

"这香..."

"是臣妾用晨露调的辛夷香。"安陵容仰起脸,烛光在她眸中碎成星子,"太医说能安神养心,皇上近日批折子到三更..."

话未说完己被封住双唇,皇帝尝到她唇上蜂蜜的甜。案头烛火摇曳,绣帕上的金粉梅瓣映在锦帐,恍若漫天星子坠落。安陵容在喘息间隙瞥向更漏,子时三刻——该是药效发作的时辰。

次日清晨,苏培盛送来支羊脂玉梅花簪。安陵容对镜簪发时,发现簪头暗刻着"琬"字,那是纯元皇后的小字。她抚过冰凉的玉瓣轻笑,昨夜刻意模仿的吴语小调,果然奏效。

腊月廿八的宫宴设在景仁宫,安陵容裹着银狐裘立在廊下看小太监们挂灯笼。素荷捧着鎏金手炉过来,低声禀报:"华妃娘娘的步辇往御花园去了,说是要折绿梅装点翊坤宫。"

"把咱们廊下的白梅都剪了。"安陵容呵出团白雾,"送去沈贵人宫里,就说我畏寒闻不得花香。"

宴席上,安陵容特意选了末座。皇后赏的浮光锦宫装流光溢彩,她却在外罩了件月白素缎比甲。当华妃的九尾凤钗晃过眼前时,她适时打翻酒盏,葡萄酿泼湿了衣袖。

"安妹妹这是吓着了?"华妃护甲敲在青玉案上,"本宫又不是那吃人的夜叉。"

安陵容伏地请罪,发间玉簪滑落在地。清脆的碎裂声里,皇帝瞥见她腕间未愈的冻疮:"起来吧,换件衣裳。"

更衣途中,安陵容刻意绕道梅园。素荷提着琉璃灯在前引路,忽然压低声音:"小主,西南角有人影。"

梅枝轻颤,几点积雪簌簌落下。安陵容望见甄嬛身边的流朱抱着红梅匆匆而过,花枝上系着的五色丝绦在雪地里格外醒目。她蹲身拾起片花瓣,指腹捻开胭脂色的汁液——是西番莲浸过的痕迹。

"去取些未化的雪水来。"她将花瓣收入锦囊,"要梅根下的。"

宴席重开时,安陵容换了件藕荷色夹袄。皇后赏的翡翠镯子磕在案几上,她佯装惶恐地褪下:"臣妾笨手笨脚,怕糟蹋了娘娘心意。"

"本宫看安常在是冻坏了。"皇后拨着佛珠微笑,"剪秋,把本宫的缠枝莲纹手炉拿来。"

安陵容接过手炉时指尖微颤,黄铜炉身烫得惊人。她瞥见炉底暗刻的"景仁"二字,想起那日浸在药汤里的螺子黛。华妃突然娇笑:"皇后娘娘的赏赐可要捧稳了,别再摔出个好歹。"

戌时三刻,皇帝离席更衣。安陵容数着更漏,在第九声梆响时轻扯沈眉庄衣袖:"姐姐可要同去醒酒?"

梅园深处,甄嬛赤足踏雪的剪影映入眼帘。素银簪子松松绾着青丝,月白斗篷下露出半截茜红裙裾——与纯元皇后那幅《踏雪寻梅图》分毫不差。安陵容拉住沈眉庄隐在假山后,看着皇帝疾步上前。

"莞莞..."帝王的呢喃散在风雪里。

甄嬛回眸的刹那,安陵容精准捕捉到她鬓间绢花的异样。那朵玉兰是用西番莲花汁染就,遇热会散出催情香气。她掐算着药效发作的时间,在皇帝拥住甄嬛时悄然退去。

次日清晨,六宫皆知莞常在得宠。安陵容对着铜镜梳妆,将昨夜拾得的五色丝绦系在妆匣暗格。素荷进来通传时,她正用雪水泡开那瓣红梅。

"小主,皇上召您去养心殿品画。"

展开的《踏雪寻梅图》上,安陵容的指尖抚过题跋处的墨渍。新墨盖着旧痕,她嗅到熟悉的辛夷香——果然是她送去的那方绣帕,引发了这场梅园重逢。

"爱妃觉得这画如何?"

"臣妾不懂画,只觉得这红梅..."她故意停顿,看着皇帝瞳孔微缩,"红得像是用血染的。"

皇帝猛然攥住她手腕,却在触及她冰凉指尖时松了力道。安陵容顺势跌坐在地,袖中锦囊滑落,西番莲花瓣混着雪水流淌而出。

"这是?"

"昨夜在梅园拾得的。"她仰起脸,泪珠悬而未落,"臣妾愚钝,竟不知宫中还有这般奇花..."

养心殿的龙涎香突然浓得呛人。安陵容听着皇帝急促的呼吸,知道这场得宠大戏的幕布,才刚刚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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