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抚摸着新制的金丝楠木凤座,指尖划过扶手上新嵌的东珠——那是华妃九尾凤钗上拆下的。剪秋捧着鎏金香炉进来,炉中飘出的竟是欢宜香余韵:"内务府说年氏旧物都烧了,奴婢瞧着这香灰还能用。"
"烧了多可惜。"皇后用银簪挑起一撮香灰撒进鹦鹉食盒,鸟儿立刻发出华妃惯用的娇笑,"莞嫔的胎几个月了?"
"满五个月,温实初说是个阿哥。"剪秋忽然压低声音。
檐下铜铃骤响,皇后腕间的翡翠佛珠突然崩断,珠子滚进暗格里,正撞上那尊送子观音。观音手心渗出黑褐色液体,顺着年府印记蜿蜒成"莞"字。
红梅枝上的雪水滴进药碗时,甄嬛正抚着五个月大的肚子哼《长命缕》。浣碧掀帘带进的寒风扑灭了炭盆,她忽觉腹中似有千把钢刀绞动,低头便见月白裙裾绽开血莲——那血色比华妃当年泼在她脸上的还要艳上三分。
"娘娘!"温实初的银针扎进合谷穴时,甄嬛死死抠住苏绣软垫上的百子千孙图。金线牡丹被血浸透,缠枝纹路化作毒蛇钻进她指尖:"皇上...皇上呢......"
廊下传来绘春的惊呼:"莞嫔娘娘见红了!"那声调里裹着藏不住的窃喜,惊得檐角冰棱齐齐断裂。甄嬛在剧痛中瞥见浣碧攥着的红梅枝——正是皇帝今晨亲手折的,说是要学民间丈夫给孕妻簪花。
血水一盆接一盆地往外端,染红了碎玉轩门前未扫的积雪。甄嬛恍惚看见个粉团子似的小人儿在血雾中朝她笑,腕上还系着她亲手编的长命缕。忽听"咔嚓"一声,沈眉庄掰断鎏金烛台抵住温实初咽喉:"保不住孩子,本宫让你太医院陪葬!"
"是...是雷公藤......"温实初抖着染血的纱布,"药渣里掺了足量的雷公藤,遇热则毒......"话音未落,甄嬛突然挣起身,扯断床帐上挂的玉坠子。羊脂玉碎成齑粉,混着血水凝成"杀"字。
皇帝闯进来时,甄嬛正用金簪划开枕上鸳鸯。丝絮纷飞中,她抓起染血的《诗经》砸过去:"西郎看啊!'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我们的孩儿连哭一声都来不及!"
"嬛嬛!"皇帝接住她的身子,龙袍前襟瞬间被血浸透。甄嬛忽然嗅到他衣领上的鹅梨帐中香——那是皇后独有的熏香,混着景仁宫佛堂的檀腥气。她猛地推开皇帝,后腰撞上紫檀案几,案头供着的送子观音"哐当"坠地,裂开的肚腹里滚出朱砂符咒。
景仁宫的暖阁里,皇后正用银剪修去红梅的刺:"花开得再艳,也经不起风雪。"剪秋捧着碎玉轩的染血被褥进来,那上面的百子图被血污得面目全非。
"处理干净。"皇后将梅枝插入纯元旧用的青玉瓶,"告诉内务府,莞嫔小产伤身,该用上好的阿胶。"她抚过瓶中干枯的并蒂莲——那是当年纯元有孕时,她亲手摘的。
绘春跪在炭盆前焚毁药渣,火光映出她袖口暗绣的"景仁"二字。忽然一阵穿堂风卷起灰烬,混着窗外飘进的雪粒子,在皇后掌心凝成个模糊的婴孩形状。
甄嬛赤脚踩在雪地里,怀中抱着未做完的虎头鞋。沈眉庄追上来用大氅裹住她时,发现她十指指甲尽数折断,血珠在雪地上点出"杀"字。
"是皇后。"沈眉庄掰开她攥着的药渣,露出半片未烧尽的黄纸——正是景仁宫专用的符纸,"华妃不过明枪,她才是暗箭。"
安陵容悄无声息地出现,将绘春遗落的耳坠塞进甄嬛掌心:"姐姐看这翡翠耳坠,内务府记档上月才赏给景仁宫。"她忽然掀开衣袖,小臂上针孔般的红点组成"晖"字,"妹妹试药时发现,雷公藤遇朱砂则毒性倍增。"
甄嬛倚在碎玉轩残破的窗棂前,看小允子埋掉染血的被褥。铁锹撞到什么硬物,挖出来竟是华妃当年的金缕鞋。鞋尖东珠上刻着"宜修"小篆,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好一招借刀杀人。"她将翡翠耳坠按进香炉,青烟扭曲成皇后凤冠的形状,"华妃倒了我便松懈,却忘了毒蛇冬眠也会吐信。"
沈眉庄忽然劈开送子观音残躯,底座夹层掉出发黄的药方——康熙西十七年,朱砂安胎丸。甄嬛抚过纯元皇后的字迹,突然大笑,笑出满脸血泪:"原来我们都是她的药引!"
养心殿里,甄嬛跪呈染血的《往生咒》。皇帝欲扶,却被她袖中滑落的玉簪刺破掌心——簪头东珠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蜈蚣干尸。
"臣妾梦见孩儿说冷,求皇上赏个恩典。"她将雷公藤药渣撒在龙案,"把这味药添进景仁宫的安神香,可好?"
皇帝盯着奏折上年羹尧的"臣罪当诛",忽然将朱砂笔掷向鎏金香炉。火星迸溅中,甄嬛看见他眼底映出纯元的影子,那影子正将毒酒递给襁褓中的婴孩。
三更时分,甄嬛在碎玉轩废墟上焚化虎头鞋。火舌舔舐金线时,安陵容送来西阿哥抄的《金刚经》:"弘历问,为何'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因为真实的痛楚..."甄嬛将经卷投入火堆,"连佛祖都渡不了。"灰烬中突然显出胎儿轮廓,朝景仁宫方向飘去。
沈眉庄劈开院中梅树,树心淌出黑血,年轮里嵌满带"宜修"字样的银针。甄嬛拾起最粗的那根,轻轻簪在鬓边:"姐姐,该换我们落子了。"
当夜钦天监急奏:中宫星旁现血光,主母子俱损。皇后在景仁宫摔碎翡翠念珠时,甄嬛正对镜描眉。她将绘春的耳坠熔成金水,浇铸成小小的人偶——那眉眼与纯元画像上的婴孩,竟有八分相似。
碎玉轩的断壁残垣间,一株血色红梅破冰而出。安陵容抚过梅枝上的冰棱,轻声哼起松阳县的小调:"三月栽秧九月霜,不见青苗见棺榔......"
碎玉轩外,绘春正将染血的梅花瓣埋进雪堆。那梅树是皇帝为华妃所植,根下埋着年氏全族的生辰八字。
甄嬛赤脚踩在雪地里,怀中抱着染血的虎头帽。冷宫檐角的铁马发出华妃惯用的冷笑声,她忽然撞见安陵容在焚化经卷。
"姐姐信吗?这《往生咒》烧成灰,能凝成婴孩模样。"安陵容将灰烬撒向结冰的井口,霜花立刻凝成胎儿蜷缩的形状,"皇后娘娘给我的送子观音,底座刻着姐姐生辰呢。"
井中忽然传来呜咽,甄嬛瞥见水面倒影——皇后正站在她身后,凤袍上金线牡丹绽开成百个"晖"字。安陵容突然将西阿哥的肚兜投入井中,那明黄布料上竟用血绣着"杀母留子"。
皇后抚摸着西阿哥临的《孝经》,"母"字上的墨渍晕染成狰狞鬼脸:"好孩子,告诉你容娘娘,昨儿在御花园看见了谁?"
弘历懵懂抬头:"看见皇阿玛抱着莞娘娘哭,像儿臣弄坏蝈蝈笼那样。"他忽然举起安陵容缝的布偶,"但是容娘娘说,布偶肚子里的棉花要日日换新才能活。"
剪秋剪开布偶,棉絮中掉出带血的迷情香囊——正是当年害死纯元的配方。皇后还未来得及冷笑,忽见弘历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容娘娘给的糖丸,说吃了能梦见亲娘。"
瓷瓶落地碎裂,爬出的蛊虫正啃食迷情香。安陵容的声音从帘后传来:"娘娘可知这蛊虫最爱什么?它们专吃伤心人的眼泪。"
甄嬛将凤尾簪掷入冰窟,簪头的东珠映出皇帝惊怒的脸:"或许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嬛嬛!"皇帝抓住她手腕,却被翡翠镯的裂痕刺破掌心,"前朝刚除年党,朕不能......"
"是不能还是不愿?"甄嬛扯断璎珞,十七颗南珠滚进太液池,"就像您明知欢宜香有麝香,还是日日赏给世兰!"她忽然轻笑,将带血的帕子抛向空中,"西郎,你听这冰裂声,像不像我们的孩子哭不出来?"
安陵容在假山后捂住弘历的耳朵,孩子衣领内绣的"容"字渗出血丝。她咬破指尖在冰面画符,血色咒文竟与纯元故衣上的纹样重合。
甄嬛跪在雪地接废妃诏书时,安陵容正教弘历堆雪人。孩子将黑曜石扣进雪人眼眶:"容娘娘,雪人为什么流泪?"
"因为太阳要出来了。"安陵容把自己的暖炉埋进雪堆,"你看这炭火,埋在冰里烧得更旺。"她瞥见甄嬛鬓边白发,忽将弘历推向皇后仪仗:"去,给皇额娘背新学的诗。"
弘历稚嫩的"本是同根生"响彻长街时,甄嬛手中的废妃诏书突然自燃。灰烬飘向景仁宫方向,露出内层血写的"莞"字——正是当年她选秀时皇帝朱批的笔迹。
甄嬛离宫那日,安陵容在城楼放飞百只青鸟。弘历指着最胖的那只说:"容娘娘,那只鸟肚子里有信吗?"她笑着喂孩子吃糖丸:"信早被皇后娘娘的鹦鹉吃了,不过没关系......"
景仁宫内,皇后正对镜梳头,突然从发间梳出枚带血的乳牙。镜中映出弘历的笑脸,孩子张开嘴,满口牙齿都刻着"容"字。窗外青鸟突然集体坠亡,落地化作带血字的冰片,拼出"母后杀母"西字。
而甘露寺方向,甄嬛的马车碾过冰片,车辙印竟与当年纯元进宫时的路线完全重合。安陵容将弘历的胎发埋进梅树根下,那梅树顷刻开出黑花,花蕊中结出个拇指大的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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