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被三十个监生围在槐树下时，终于领悟到什么叫"文化输出的代价"。世子举着连夜雕版的《英语九百句》，正把"o meet you"刻在龟甲上；永宁公主带着宫女们排练英文版《霓裳羽衣曲》，把"high C"唱成了公鸡打鸣。
"博士！"小太监尖利的嗓音刺破晨雾，"太后凤体违和，传您去译西洋药方！"
她提着裙摆冲出重围的瞬间，赵祭酒的戒尺劈在青石砖上："妖女休走！昨日丙字班竟用朱砂批注《孝经》..."
拐过回廊时撞进松香怀抱，顾清则的青铜算盘硌得她肩头发疼。"建议走西侧夹道，"他单手展开《大周堪舆图》，指尖在宫墙阴影里画出最短路径，"但需注意..."
话音未落，转角突然撞出个捧药罐的小太监。褐色的汤药在空中划出完美抛物线，眼看就要泼上她连夜赶制的《常用医嘱英语手册》。
"Excuse me！！！"
尖叫声脱口而出的刹那，时间仿佛被按了暂停键。药罐悬停在半空，顾清则的算珠定格成碰撞动力学模型，小太监的兰花指间还凝着药香。
三息之后，瓷器坠地声与惊呼同时炸响。
"哎哟喂！奴婢这就去领三十杖..."小太监跪地叩首的节奏像极了英语听力考试的报时声。
林小满突然福至心灵，扯住他瑟瑟发抖的衣袖："方才那句，跟我念——Ex~cuse~me~"
永宁公主的脑袋从月洞门后探出来："这句比'阿门'管用？"
"这是礼貌用语，"她抓起块碎石在地上画对话气泡，"撞到人要说Excuse me，收到道歉要回Never mind..."
"那若是太后怪罪？"小太监突然用袖口抹泪，"奴婢该说Excuse me还是Oh my god？"
顾清则的算珠突然开始解构声波："根据语音频谱分析，你的发音接近'一颗修米'。"他在琉璃瓦上画出波形图，"建议将尾音上扬17度..."
"说人话！"
"把'me'念成第二声。"
这场荒诞教学被御前侍卫撞破时，小太监正对着铜镜练习口型。林小满绝望地发现，对方把"Excuse me"练成了"一颗酥梅"，还贴心地往药罐里塞了两颗腌梅子。
未时三刻的仁寿宫，林小满终于明白何为蝴蝶效应。太后枕边摆着"Get well soon"的苏绣香囊，八名御医捧着《汉英医学辞典》吵作一团。
"林博士，"掌事嬷嬷突然拽住她，"快教教这些榆木脑袋，'风寒'的洋文怎么说！"
顾清则的声音从药柜后传来："on cold。"他正用算珠称量药材，"但太后的症状更接近Influenza..."
"顾司业慎言！"赵祭酒举着《伤寒论》冲进来，"按张仲景学说..."
"按血常规报告，"顾清则突然切换成英文，"白细胞计数明显..."
林小满的冷汗浸透了襦裙。她看着老太医们把听诊器当占星盘摆弄，突然被拽进侧殿——小太监正对着铜盆反复练习"Excuse me"，水面倒映着窗外偷听的世子。
"博士救命！"小太监突然跪下，"方才给陛下送参汤时，奴婢把'陛下圣安'说成了'Good m your majesty'..."
殿外适时传来喧哗，林小满从窗缝望见御辇仪仗。电光火石间，她抓起案上《急救英语》拍在小太监额头："记住！现在要说——"
"Excuse me！！！！！"
凄厉的喊声穿透九重宫阙。明黄衣摆掠过门槛时，小太监正以五体投地之姿滑跪到天子跟前，手里高举的参汤一滴未洒。
死寂中，顾清则的算珠突然奏响《欢乐颂》。
"此乃西域迎驾礼。"他广袖轻扬，算珠在空中拼出"万福金安"的篆体英文，"字面意思是'请允许我献上敬意'。"
皇帝抚须大笑的瞬间，林小满在《起居注》角落看到惊悚记录——卯时三刻，钦天监奏报"异星袭月"，星图上用朱砂标着"X"和"Y"轴。
暮色中，她揪住顾清则的衣襟："你早就知道今天会出事？"
"概率是87.6%。"他取下单片镜擦拭，睫毛在眼下投出微积分符号的阴影，"但没想到..."
晚风送来宫墙外的童谣，三十个监生正用"Excuse me"的调子唱着《击壤歌》。林小满突然觉得，比起古人改造英语的魔幻现实主义，穿越本身简首正常得令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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