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明伦堂的窗棂时，林小满正握着刻刀发呆。案几上的紫竹算筹泛着幽光，那是顾清则午间讲学后忘在案头的。三十七根竹签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每道刻痕都藏着未说尽的双关。
"林博士还不回房？"永宁公主提着琉璃灯探头，"莫不是要偷师顾司业的算学秘籍？"
林小满慌忙用广袖遮住算筹："公主说笑，我...我在研究甲骨文注音..."
永宁公主嗤笑一声，琉璃灯映得她鬓间金步摇乱颤："本宫赌三两金铢，这竹签上刻的定不是甲骨文。"她忽然压低声音，"要不要本宫教你拓印之术？当年父皇私库的玉玺纹样，本宫都..."
"不必！"林小满急声打断，袖摆扫落几根算筹。永宁公主笑着退出去时，她才发现掌心己被刻刀硌出红痕。
烛芯"噼啪"炸开一朵灯花。林小满挑出最细的那根算筹，刃尖悬在竹纹上——顾清则晨间授课的模样忽地浮现在眼前。他执算筹解《海岛算经》时，骨节分明的手指像在拨弄琴弦，将枯燥的算题谱成阳春白雪。
"不过刻个称谓..."她自言自语着落下刀刃，簪花小楷的"Mr.Gu"顺着竹纹生长。最后一笔收锋时，窗棂忽然映出修长人影。
"林博士在刻什么？"
顾清则的声音惊得她手腕一抖，刻刀在虎口划出道血痕。那人己撩袍坐在对面，松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林小满慌忙将算筹拢进袖中："不过...不过是些注音符号..."
"注音符号？"顾清则眉梢微挑，忽然握住她受伤的手，"《说文解字》有载，'刀'者，'兵也。象形'。"他自怀中取出青瓷药瓶，蘸着药膏的指尖抚过伤口，"但林博士的刀，倒像是刻《急就章》的簪笔。"
林小满耳尖发烫，抽手的瞬间袖中算筹簌簌而落。顾清则俯身去拾，烛光恰好照亮那行小字。他凝睇片刻，忽然轻笑："原来林博士在研究称谓学。"
"我...我是想..."林小满盯着他腰间玉佩的穗子，"想着监生们常分不清'夫子'与'司业'的英文称谓..."
顾清则却将算筹举到灯下细看："笔势起承转合，倒是暗合傅里叶级数。"他忽然抽出随身玉簪，在相邻算筹上刻下"Miss Lin"，"如此，便成对仗了。"
林小满怔怔望着那双含笑的眼。窗外忽起夜风，将案头《九章算术》翻至"少广"篇，卷页间夹着的洒金笺飘然而落——"方田之术可量地，不知何术可量卿心？"
永宁公主的琉璃灯又晃到窗前："本宫是不是该去太医院取些降火茶？"
顾清则从容起身，广袖拂过成对的算筹："明日讲授'所有格用法'，林博士可要带此物做教具？"他行至门边又回首，"对了，药膏要记得三个时辰换一次。"
待脚步声远去，林小满才敢展开掌心汗湿的纸条。不知何时被塞入的素笺上，簪花小楷写着："拓扑学中，纠缠的两环谓之'链接'，不知刻痕相契者，当唤作何名？"
更漏声里，她将成对的算筹系上丝绦。后来国子监流传起新规：凡借阅算筹者，需将"Mr.Gu"与"Miss Lin"并置案头。而永宁公主逢人便说，她那夜分明瞧见顾司业在月下擦拭玉簪，将刻过字的竹纹摸了整整七遍。
(http://www.kenshuxsw.com/book/dbcce0-70.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kenshu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