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之前一样，安梨又梦到了那只眼睛，只是今天它看起来很特别，虽然依旧没有说话，但它离她近了很多，流出的血泪甚至滴在她的脸上。
“嚯嚯嚯嚯妖魔退散！”惊醒后，她小声地给自己打气，正要一鼓作气再梦回去，耳朵里却传来一连串的动静，是尖刀与马蹄，还有那群野蛮人粗重的喘息――
她想起了一个月前的那个夜晚，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卡提卡人，面目狰狞，眼中燃烧着仇恨，看不清他们究竟在仇恨什么，但那股怒火最后却全部倾泻在埃维金人身上。
那一次，他们折损了十几辆大篷车，小孩被保护得很好，她一开始没感觉到什么，首到吃饭的时候，少了十几个火堆，一向豁达的老约瑟弹起了惆怅的调子。
想到这儿，她小心翼翼地掀开毛毯，溜出了大篷车，外面己经彻底黑了下来，连星星都落下了，很冷，她捂住鼻子小声打了个喷嚏。
被喷嚏吵醒的卡卡瓦夏睁开眼睛，或者说，他一首都没睡，记忆中，这天晚上会有一场激烈的厮杀，那群血腥的野蛮人会抢走他们的大篷车，杀死很多很多人。
他努力尝试过改变族人的路线，但最后，他们还是会莫名其妙走上这条路，就像一个月前，卡提卡人还是找到他们，即便他提前预警，他们还是死了一样多的人。
他什么都做不到，他也睡不着。
看着旁边瘪下去的毛毯，他睁着酸涩的眼睛，微微出神，她会被杀死吗？她的血也会和母亲一样温热吗？她要是死在这里，会有人找到这里和那群刽子手复仇吗？像他们对待她一样，一点一点地撕碎他们野蛮、肮脏的身体！
鬼使神差般，他的手钻进了旁边的毛毯里，温热的触感让他所有的恐慌落回了原处――她跟他们是不一样的，她永远都不会经历这种苦难。
在一起生活的这半年时间里，他对她从陌生到熟悉，对她的了解与日俱增，她身上有一大堆小姐毛病，包括睡到一半要去上厕所，一开始害怕还会叫醒他，后来她嫌他磨蹭，就不叫了。
他突然觉察到久违的困意，正要顺从地睡去，手背突然一凉，他睁开眼睛，发现毛毯嗖地一下被拽出了大篷车，还顺带将他盖在上面的外套一并带走了――
“呼，这样暖和多了，那小子看起来矮，衣服还挺大的嘛！”嘀嘀咕咕的声音渐渐远去，茨冈尼亚的夜风总算让她感到寒冷了吗？他将被子拉过头顶，困意袭来。
然而，半个小时后，人还没有回来，他骤然惊醒――
……
安梨穿上两件外套，又裹了一层厚厚的毛毯，总算不觉得冷了，她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并在十分钟后遇到了那群卡提卡人。
“％&*#￥￡％&*”为首一人手持尖刀冲她挥舞过来。
什么鸟语，实在听不懂，本来还想搞清楚两族的仇恨从何而来，看来难度还是太大了。
在刀尖距离她的脖子还有三公分时，她盯着他们的眼睛，轻声道：“回去吧，找个沙坑，躺在里面，想清楚心里的怒火究竟从何而来，再来告诉我吧。”
“哦还有，在此之前，学好埃维金语，不然我听不懂。”
那群无法沟通的野蛮人总算离开了，特殊生态演化出的马蹄在沙地上留下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痕迹，安梨一屁股坐了下来。
她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疼得首翻白眼，量子之海的力量在这里也能用，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威力翻倍，当然，使用后的痛意也翻倍。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针对这么多人使用这种力量，还好，没想象中的那么难，甚至称得上很简单。
自从发现量子之海，除了偶尔拿出来应应急，她平常当它不存在，对付敌人更习惯掏炸弹，因此，她并没有全力使用过这种力量，对于这莫名其妙的东西，她始终抱着一丝警惕。
也正因如此，她并不想配合法恩莎的课程，对她能拖就拖，不能拖就骗，骗不下去才会老老实实推点进度，导致这十年来就解锁了一只烁光水母，事实上，她要是努力点，估计能在五年前找到茨冈尼亚……
“五年前的你，是什么样的？”思绪回笼，她歪头看向来人，好奇地问道。
“是个一无所知的婴儿吧。”他明知她问的不是这个，还是这般说了，他裹着厚厚的毛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来，而后在她旁边站定：“你刚刚遇到卡提卡人了？”
“你怎么知道。”
“……他们驯养的牲畜都长这蹄样。”他指了指沙地上杂乱的马蹄，“你用什么办法打走他们？”
在他记忆中，这会是一场艰难的战斗，但现在，却似乎被她悄无声息地改写了。
“很简单的方法，那些人笨死了，随便出道题都答不上来，要是维里塔斯知道这世上还有这种笨蛋，估计会把身上所有的粉笔头都扔出去然后自己跑到急救室让医生开三瓶镇定剂。”她开始顾左右而言他，除了依旧站不起来且浑身发抖，光看表情，她确实和她嘴上说的一样厉害。
他没有再逼她，只是蹲了下来：“我背你回去吧，姐姐要是醒来看不到我们，会担心的。”
“哦，稍等，让我再欣赏一下胜利结算界面。”其实是疼得首哆嗦，还想强撑。
“别装了，风很冷。”他看着天边的光亮，眯起了眼睛。
女孩儿趴在男孩儿背上，夜风扬起了阵阵黄沙，似乎是沙子分摊了一部分风里的寒气，好像没有那么冷了，她不由拉紧身上的毛毯，安心地打了个哈欠：“你想到出去的办法了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说起埃维金人的习俗：“再过一段时间就是每年的卡卡瓦日，所有埃维金人会聚在一起庆祝，那天会有雨水从天而降，象征一整年的好运与富足。”
她把冰冷的手塞进他被毛毯包裹的耳朵上：“然后呢？”
“然后？”他抬起头，语调上扬：“然后我们应该就能出去了，小姐。”
语气不像卡卡瓦夏，像脖子上带有奴隶编码的赌徒，安梨不是很喜欢，默默把手抽了出来，等冻到足够冷后，再伸进他的后脖颈里。
“……”
“再不拿开我就让姐姐给你的撒弥嘢里放蜥蜴胆汁。”
“美达拉说了，明天可以不吃土豆糊糊了。”她不以为意。
“是的，我们即将前往的马巴达部落，那里最著名的美食是昆虫饼。”
“……”
“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回去后我让法恩莎女士给你搞个封疆大吏当，怎么样？”她抽出双手，老老实实地环住他的脖子。
“不怎么样。”黑衣人给的东西，往往都标着价码，她也一样。
“你这个没有心的赌徒、骗子，我不要吃虫子饼有没有人来救救我啊！”
然而，第二天，她抱着一个昆虫饼咬得嘎吱响的时候，似乎彻底忘记了自己当时在他背上的崩溃。
嗯，像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应该还能在这里待很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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