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消防通道的台阶上,怀里的便签纸还带着余温。
火苗舔过纸面时的灼痛似乎还残留在指尖,可更烫的是便签背面那道熟悉的笔锋——周景明的签名,和三年前他在国际甜点大赛弃权声明上的字迹分毫不差。
“陆小满。”苏晓棠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带着灭火器白灰的冷意。
她蹲下来时,警服袖口蹭过我肩膀,“火调科初步判断,煤气阀是被人为改装过的。”她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半枚银色金属片,边缘有细密的齿轮纹路,“定时装置,设定在你进入厨房十分钟后启动。”
我捏着金属片的指尖发颤。
十分钟,正好是我拍完操作台照片、翻到最后一张便签的时间。
周景明算准了我会为了证据折返,算准了我贪心地想把所有线索都攥在手里。
“还有这个。”苏晓棠从证物袋里抖出半张烧焦的信纸,边缘蜷曲着焦黑的卷儿,“在烤箱夹层找到的。”
我凑过去,纸面被烟火熏得发脆,勉强能辨认出几个名字:张宏、李芳、周景明……最后一个名字被烧去半角,但剩下的“江”字像根钢针戳进视网膜。
“江远?”我脱口而出。
三个月前我在调查慈善晚宴食物中毒事件时,这个总把“用美食传递善意”挂在嘴边的餐饮集团总裁,曾是我重点怀疑对象——首到所有证据都指向他捐建的厨房卫生达标,受害者体内的毒素来源成谜。
“唐婉说要见你。”陈国栋的声音从警戒线外传来。
他的警帽歪在脑后,领口沾着黑灰,却仍习惯性地用拇指蹭了蹭下巴上的胡茬,“心理侧写出来了。”
唐婉坐在消防车里,白大褂搭在椅背上,膝盖上摊着周景明的成长档案。
她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他父亲是被同行污蔑抄袭,喝了半瓶朗姆酒撞上路栏。”她指尖划过档案里的剪报,“当时周景明刚拿到国际甜点大赛的入场券,评委里就有那个污蔑他父亲的人。”
我想起周景明做舒芙蕾时的手法——蛋白打发到刚好能立住银勺的程度,分三次和面糊翻拌,精准得像在计算复仇的步数。
“他把自己当成甜点裁判官。”唐婉合上档案,“在他眼里,每个受害者都是‘变质的原料’,死亡是最完美的‘烘焙过程’。”她突然抓住我手腕,指甲几乎掐进皮肤,“但这种人不会轻易认罪,除非你让他相信……他的‘净化’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苏晓棠的电话在这时响起。
她接了两句,脸色陡然一变:“毒素比对结果出来了。”她翻出平板,屏幕上是七份检测报告,“河豚卵巢提取物、箭毒木汁液、毒芹碱……看起来毫无关联,但稀释比例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她点出其中一份,“这是李芳胃里的残留,0.3毫升的乌头碱兑200毫升牛奶——正好是半份可露丽的糖霜用量。”
我突然想起火灾现场那半块慕斯蛋糕,奶油里嵌着的焦黑香草荚。
周景明总说,好的甜点师能让每克糖都发挥作用——原来连毒素的剂量,他都算成了配方的一部分。
老鬼的电话是在凌晨三点打来的。
他的声音带着烟酒混着夜市烤串的气味:“周景明这两天在‘镜界’私厨当帮工,今晚有场VIP晚宴。”他压低声音,“我瞅见他往舒芙蕾模具里塞了个小瓶子,黑不溜秋的,像……药胶囊?”
“镜界”的后厨比我想象中更亮。
水晶吊灯把操作台照得纤尘不染,周景明系着雪纺围裙站在角落,正往舒芙蕾面糊里筛可可粉。
他抬头时笑了笑,眼尾的细纹像融化的焦糖:“陆先生也来帮忙?”
我端着托盘经过他身边,闻到他身上的香草精味道——和火灾现场那枚焦黑香草荚的气味一模一样。
当第八份舒芙蕾端上桌时,我借着收空盘的由头,用银匙轻轻划开表面。
金黄色的酥皮裂开的瞬间,我差点把盘子砸在地上。
里面不是蓬松的蛋糊,是团油亮亮的黑色凝胶,正顺着裂缝缓缓滴落,在瓷盘上积成个小水洼。
“这是……”我捏着银匙的手在抖。
周景明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
他的呼吸扫过我后颈,带着做马卡龙时筛糖粉的温柔:“黑松露舒芙蕾,陆先生没尝过?”他拿起银匙搅了搅凝胶,“不过是加了点……特别的调味。”
我盯着那团凝胶在匙尖颤动的样子。
它像极了我在李芳解剖报告里见过的胃液残留——乌头碱和牛奶混合后,就是这种油状凝块。
“定时释放胶囊。”我脱口而出,“黑松露酱是外壳,体温会让它在三十分钟后融化。”我转身看向他,“三十分钟,正好够客人离开会所,死在自己车上。”
周景明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突然笑出声,指尖沾了点凝胶放进嘴里:“真可惜,陆先生总是来得太早。”他舔了舔唇角,“不过没关系,真正的主菜还没上。”
赵律师是在我离开“镜界”时堵住我的。
他的西装皱得像团揉皱的锡纸,领带歪在锁骨处:“你不能再查了!”他抓住我胳膊,“周景明背后……有大人物。”
我甩开他的手,从兜里掏出张照片。
那是三年前国际甜点大赛的合影,周景明站在最边上,旁边的男人穿着定制西装,举着奖杯笑得得体——正是江远。
“你那位重要客户,”我把照片拍在他胸口,“三年前就资助周景明参赛,后来又在他父亲的案子里撤了关键证词。”我逼近他,“你以为在保护周景明?其实是在给江远擦屁股。”
赵律师的脸瞬间煞白。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照片从指缝里滑落,正好落在一滩水洼里。
江远的笑脸在涟漪里扭曲成模糊的影子。
手机在这时震动。
我摸出来,屏幕上是封匿名邮件。
视频加载的瞬间,我的血液几乎凝固——画面里,江远正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份焦糖布丁。
布丁表面的焦糖壳闪着琥珀色的光,像极了火灾现场那道便签上的日期。
字幕缓缓浮现:“第五次审判,开始。”
视频最后一秒,江远举起银匙,轻轻敲碎焦糖壳。
清脆的声响透过手机传出来,在我耳边炸成惊雷。
窗外突然响起警笛声。
我望着手机屏幕里逐渐放大的布丁,后颈泛起熟悉的凉意——周景明说过,真正的甜点才刚出炉。
而这一次,主菜的名字,叫江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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