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门在林牧川被押走后咔嗒一声锁上，我盯着桌上那份墨迹未干的认罪书，指尖无意识着铁盒边缘。
焦糖布丁的甜香早被消毒水味冲散了，可喉间还残留着苦杏仁的涩——那是林牧川藏在温柔表象下的毒。
“陆侦探？”陈国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手里的打印纸被攥出褶皱，“实验室刚把汇款单的关联数据发过来，我让人把相关人员叫到会议室了。”
我抬头时，看见走廊尽头老鬼缩着脖子往这边挪，鸭舌帽压得低，活像只偷摸进厨房的老耗子。
这老头向来只在深夜的巷口卖情报，大白天出现在警局，说明他手里的东西分量不轻。
会议室的日光灯嗡嗡响着，唐婉己经坐在长桌尽头，面前摊开一沓资料，钢笔尖抵着太阳穴。
苏晓棠靠在窗边，手机贴在耳边，听见动静抬了抬下巴——她向来话少，这动作比说话更让我安心。
老鬼刚推开门就被陈国栋瞪了一眼，他缩着肩膀蹭到我旁边，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旧报纸：“五年前‘金勺杯’甜点大赛，周景明的芒果慕斯拿了金奖。结果第二天就被爆配方是偷的，业内联名封杀，人首接消失了。”他压低声音，喉结动了动，“上个月收保护费的小混子翻垃圾，翻出封匿名信，上边写着‘审判尚未结束’，笔记和当年周景明给大赛写的参赛声明一模一样。”
唐婉的钢笔突然在纸上划出一道深痕。
她翻开资料推过来，照片里的周景明穿着白西装，嘴角带笑，眼睛却像淬了冰：“他的评审笔记我看过，每道甜点的糖度、酸度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这种人追求完美到病态，被封杀相当于砍了他的手。”她指尖敲了敲“配方泄露”西个字，“可当年的举报信是打印的，没留指纹——更像有人刻意毁掉他。”
我捏着旧报纸的边角，突然想起林牧川实验室里那叠实验记录。
之前只注意到毒理数据，现在再想，每页右下角都有个“S - 07”的标记。
我掏出手机翻出照片，投影在墙上：“这不是编号。S是姓氏首字母，07...周景明的生日是7月7号。”
苏晓棠的手机“啪”地扣在桌上，她抬眼时眼底亮着光：“布丁里的香草精检测出来了，是马达加斯加岛南部的波旁香草，每年只产两百瓶。”她晃了晃手机，“植物所的教授说，三年前有个中国甜点师专门去产地采风，签了购买协议——周景明。”
会议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秒针走动。
陈国栋的电话在这时炸响，他接起听了两句，脸色瞬间沉下来：“城郊废弃的‘星夜餐厅’，有人看见穿白大褂的男人搬食材进去。目击者说...那些盒子上贴着名字。”
我扯了扯领带站起来，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周景明消失五年，突然现身城郊，绝不是巧合。
换厨师服时，苏晓棠往我口袋里塞了微型摄像头：“十五分钟没消息，我带法医组冲进去。”她的手在发抖，却还是替我系好领口，“小心香草精——他可能用那东西做载体。”
废弃餐厅的铁门锈得厉害，我猫着腰从侧窗翻进去时，袖口被划了道血痕。
霉味混着奶油香撞进鼻腔，我顺着味道摸进厨房，然后整个人僵在原地。
操作台上摆着十二道甜点，马卡龙、舒芙蕾、可露丽，每道旁边都贴着便签。
我凑近看第一张：“张宏，2023.6.15”——那是三个月前坠楼的企业家，警方定性为自杀。
第二张：“李芳，2023.8.2”——两个月前溺亡的律师，卷宗里写着“意外”。
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我摸出摄像头对准操作台，镜头扫过最后一道甜点时，手猛地抖了下。
那是份焦糖布丁，便签上的日期是“2023.10.28”——今天。
“叮”的一声轻响。
我猛地转身，看见煤气阀不知何时被拧开了，泄漏的气体在空气中发出嘶嘶声。
火苗从操作台下方腾起，瞬间舔上挂着的白桌布。
浓烟裹着焦糊味涌过来，我撞开后门往外跑，可刚迈出两步又折回去——那十二张便签必须带走。
高温灼得皮肤生疼，我抓起便签塞进怀里，转身时被桌脚绊倒。
浓烟里传来纸张燃烧的脆响，恍惚间看见操作台上有张白纸被压在镇纸下。
我扑过去扯出来，火苗己经烧到边缘，勉强看清上面的字：“你太贪吃，连真相也要一口吞下。”
后颈突然被人拽住，陈国栋的吼声响在耳边：“陆小满！快跑！”
我被拖出后门的瞬间，厨房轰然爆炸。
热浪掀得人踉跄，我扶着墙喘气，怀里的便签还带着余温。
风掀起烧焦的纸片，露出背面的字迹——确实是周景明的，和当年参赛声明上的笔锋分毫不差。
警笛声由远及近。
我蹲在地上翻找，在瓦砾堆里发现半块没烧尽的慕斯蛋糕，奶油里嵌着颗焦黑的香草荚。
焦痕沿着蛋糕边缘蔓延，像条蜷着的蛇，在地面投下扭曲的影子。
苏晓棠的手按在我肩上时，我正盯着那影子发呆。
她的手指沾着灭火器的白灰，却温暖得烫人：“火调科的人来了。”
我抬头看向仍在冒烟的厨房，焦痕在水泥地上蜿蜒成某种图案——像甜点师挤奶油的手法，又像...某种标记。
风卷着灰烬掠过鼻尖，我摸出兜里的便签，今天的日期被烟火熏得发红。
周景明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做慕斯时搅拌奶油的温柔：“审判尚未结束。”
而我知道，真正的甜点，才刚要出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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