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的嗡鸣刺破玻璃,林牧川被押着往警车走去时,突然挣了挣手腕。
手铐磕在台阶上发出清脆响声,他侧过脸,眼尾还泛着刚才的红晕,声音却像浸在冰水里:“陆侦探,你觉得那些人不该死吗?”
我脚步顿住。
风卷着梧桐叶掠过他的肩头,我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是咽下了一句更狠的话:“他们贪污、受贿、剥削厨师,把学徒的手按在滚烫的铁板上练耐力,却坐在米其林餐厅里用银匙舀松露汤——凭什么?”
他的尾音被警笛撕碎,两名刑警半架着他上了车。
我望着警车尾灯在转角消失,后颈沁出了薄汗。
刚才在品鉴会现场,我切开布丁时闻到的焦糖香突然涌进鼻腔——那甜得发腻的味道里,原来藏着他这么多年的怨恨。
“陆先生?”
赵律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看见他扶着墙,西装皱得像一团湿纸,镜片上蒙着雾气。
他右手攥着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指节白得发亮:“我……我要自首。”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他的抽噎忽明忽暗。
他说三个月前林牧川托他给“客户”送点心盒,说是慈善晚宴的试吃品。
首到今天在现场看见布丁内层的暗黄,他才想起那些客户后来都“意外”进了医院——有个老教授吃完第二天就没醒过来。
“我真不知道里面有毒!”他突然跪下来,信封里的照片散了一地,是几盒包装精致的点心,丝带结都是同样的手法。
陈国栋从楼梯口冲下来,警服下摆还沾着现场的蛋糕屑。
他蹲下身拍了拍赵律师的后背:“老陈,先起来,你知道实验室的位置吗?”
赵律师抽着鼻子点了点头,手指在照片背面划出一个地址。
陈国栋把照片往怀里一拢,冲对讲机喊道:“小吴,备车!”他经过我身边时拍了拍我的肩膀,力度重得像敲鼓:“等我消息。”
我盯着他跑远的背影,手机在兜里震动。
是苏晓棠发来的消息:“实验室找到了。”
市东郊的旧仓库落着灰,铁门被液压钳剪开时发出刺耳的尖叫。
我跟着苏晓棠往里走,脚底下嘎吱嘎吱响——是碎玻璃,混着几截银色的甜点叉。
“看这个。”苏晓棠蹲在墙角,戴着手套的手捏着一本皮质日记本。
封皮磨得发亮,第一页贴着一张泛黄的结婚照:林牧川穿着白色西装,身边的女人笑得眯起了眼,无名指上的戒指和今天他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2018年3月12日,妻子确诊糖尿病。医生说要严格控糖,可她最爱的是我做的焦糖布丁。”
“2019年5月7日,护士说体检报告被调包了。真正的报告显示她只是轻微血糖偏高——有人收了钱,让她这辈子尝不到甜。”
“2020年1月1日,我在慈善晚宴做了第一份双层布丁。外层是给客人的甜,内层是给‘审判者’的苦。”
苏晓棠翻页的手停住了,我凑过去,看见最后一页的字迹狂乱:“美食救不了他们,那就让美食惩罚他们。”
仓库的风灌进来,吹得日记本哗哗作响。
我摸了摸兜里的铁盒,里面是冷却的焦糖布丁。
外层的蜂蜜熬了三小时,内层的苦杏仁酱是今早现磨的——甜和苦的比例,我试了七次。
审讯室的灯光白得刺眼。
林牧川坐在椅子上,西装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
他抬头看见我手里的铁盒,笑了:“陆侦探要请我吃甜点?”
我把布丁推到他面前。
银匙敲在瓷盘上的声音很轻,却像敲在我心上:“外层是蜂蜜的甜,内层是苦杏仁。你可以只吃甜的部分,也可以全部吞下。”
他盯着布丁看了很久,久到墙上的挂钟走了两圈。
然后他拿起银匙,先刮了表层的焦糖,含进嘴里。
喉结动了动,又舀了满满一勺内层,闭着眼咽了下去。
“苦。”他说,声音哑得像砂纸。
“和你下在布丁里的铃兰碱比呢?”我问。
他突然笑了,眼泪却掉在桌沿:“你赢了……但这世界并不值得拯救。”
“但它值得有人去守护。”我指了指他胸前的蓝衬衫,“就像你妻子最爱的焦糖布丁,甜的部分,总该有人守住。”
他没再说话,接过我递的笔,在认罪书上签了名。
墨迹未干时,陈国栋推门进来,手里挥着一张打印纸:“实验室的实验记录里,有‘J组织’的汇款单!”
我心头一跳,抬头正看见唐婉站在门口。
她抱着文件夹,发梢沾着审讯室的冷气:“你觉得他真的悔改了吗?”
我回头望了眼审讯室的门。
林牧川还坐在那里,手撑着额头,背影像一株被风吹折的树。
“也许没有。”我摸出兜里的录音笔,里面存着他和江远的对话,“但他终于明白,他不是唯一的审判者。”
唐婉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我的手机又震动了,是苏晓棠的消息:“汇款单上的账户,和三年前那起悬案有关。”
窗外开始下雨。
我望着雨幕里的警车,突然想起林牧川日记里的话——他说要让美食成为审判的刀。
可他不知道,有些甜,本就该是保护的糖。
走廊尽头的电话响了,陈国栋接起来,脸色猛地一变。
他冲我招了招手,口型说:“江远的线索。”
雨越下越大,打在窗玻璃上。
我把铁盒收进包里,焦糖的甜香混着雨水的凉意,漫进鼻腔。
真正的审判,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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