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拽着阿杰往上跑时，后槽牙咬得发酸。
楼梯间的霉味混着越来越浓的杏仁香往鼻腔里钻——这味道我在第三起命案现场闻过，死者胃里残留的焦糖布丁也浸着同样的甜腥。
“信号源定位在二楼配电间。”阿杰扶了扶滑下来的眼镜，背上的电脑包颠得哐当响，“发射器是德国产的微型监听设备，电池续航七十二小时，但温度显示激活不到两小时。”他蹲在转角处的配电箱前，用改锥敲了敲金属外壳，“有人知道我们会来老糖厂，提前两小时布了设备。”
苏晓棠的脚步突然顿住。
她反手拽住我的衣角，法医手套上还沾着地下室的灰尘：“刚才在楼梯口，你说‘甜点不是用来吃的’，监听设备的LED灯闪得更快了。”她的手指蹭过我手腕的脉搏，“他们在筛选关键词。”
陈国栋的对讲机又响了，小吴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宴会厅监控拍到穿黑西装的人往甜品台放了个银色盒子，形状像……”
“炸弹。”我替他说完，喉结滚动。
江远的晚宴请柬还在我口袋里，烫金纹路硌着大腿根——三天前他亲自递来的，说要展示“最完美的甜品艺术”。
现在想来，那哪是请柬，分明是战书。
“阿杰，留个饵。”我扯过他脖子上的耳机线，“用变声器录段话，就说‘焦糖布丁的配方有问题，奶脂里混了铃兰碱’。”我盯着配电箱里的小红灯，指甲掐进掌心，“监听者要的是我们的调查进度，那就喂他点带毒的情报。”
阿杰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变声器发出机械音的瞬间，我瞥见苏晓棠攥着证物袋的指节泛白。
她昨晚在江远的厨房偷拍了侍者往布丁模里倒无色液体的画面，此刻正把手机推到我面前：“检验科刚出结果，液体里有铃兰碱。”她的声音像冰锥，“急性心律失常，发作时和心脏病发没区别——前三起命案的死者，都是这么被判定为心源性猝死的。”
楼梯间的穿堂风掀起她的法医白大褂，我看见她后颈的碎发被吹得，像只炸毛的猫。
“所以江远总选有心脏病史的人当‘客人’。”我摸出笔记本，笔尖重重戳在“审判之宴”西个字上，“甜点是刃，毒药是判词，他在替天行道。”
“不，是他们。”唐婉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她抱着牛皮纸袋倚在墙上，栗色卷发被风吹得乱蓬蓬，“J组织。”她抽出一沓心理侧写报告，“匿名信里的‘我们只是执行者’，演讲时反复强调的‘清理餐桌’，都是典型的群体正义扭曲。”她指节叩了叩“藏在光里”西个字，“主谋可能是社会精英，需要用慈善家、协会会长这类身份做掩护。”
老鬼就是这时候溜进来的。
他裹着洗得发白的军大衣，领口沾着油渍，手里攥着张泛黄的名单：“地下黑厨圈的旧账。”他凑近我耳边，烟味熏得人睁不开眼，“林牧川，现在的市餐饮协会会长，十年前是黑厨界的裁判长。”他用指甲抠着名单上的名字，“当年他判过三个厨师‘不配拿锅’，那三个后来都出了意外——车祸、坠楼、煤气中毒。”
名单上的名字像根针，扎得我太阳穴突突跳。
林牧川的照片我见过，慈善晚会上他搂着失学儿童笑，眼角的皱纹都透着慈祥。
可此刻名单上的“裁判长”三个字，却让我想起第一起命案现场的焦糖布丁——布丁表面的糖壳裂成十字，像极了法庭的天平。
“陆先生，该停手了。”
赵律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刻意压稳的颤音。
他西装笔挺，连袖扣都擦得发亮，可指尖却在揪着袖口的金线——这是他焦虑时的习惯性动作，我在替受害者家属写诉讼材料时观察过七次。
“牵扯太广。”他往前走了两步，皮鞋跟敲在水泥地上，“你不知道自己在动谁的蛋糕。”
我盯着他喉结的滚动，突然笑了：“赵律师是在保护委托人，还是保护真凶？”我抽出手机，调出三张照片——林牧川、赵律师、还有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在私人酒窖碰杯。
“这三次晚宴，你都是林牧川的法律顾问。”我逼近他半步，“巧的是，那三次晚宴后，都有‘心脏病患者’突然去世。”
赵律师的脸瞬间煞白。
他后退时撞翻了墙角的旧水桶，水声在空荡的楼梯间里炸响。
“你胡说！”他扯着领带，脖子上暴起青筋，“我只是……”
“只是递了那杯布丁。”我打断他，“第三起命案的死者张总，是你亲手从甜品台端给他的。”我指着他左手小指的旧伤，“当时你被银盘烫到，这里起了水泡——监控里拍得清楚。”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
转身要跑时，陈国栋己经堵住了楼梯口。
老鬼吹了声口哨，晃着手里的名单退到阴影里；唐婉低头整理侧写报告，发梢遮住了上扬的嘴角；阿杰的电脑还亮着，监听设备的红灯仍在闪烁，像只藏在黑暗里的眼睛。
苏晓棠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指尖烫得反常。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赵律师正不动声色地摸向西装内袋，那里鼓起个长方形的小硬块——是U盘。
“陆小满……”他的声音发颤，额头沁出冷汗，“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怕……”
杏仁味突然浓得呛人。
楼下传来警笛声，混着宴会厅里的音乐声，像根绷断的琴弦。
我盯着赵律师发抖的手，摸出兜里的请柬，烫金的“审判之宴”西个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这次，该我们当审判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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