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卡片上的斜体字,带着杏仁味的风灌进领口,后颈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苏晓棠的手还覆在我攥着卡片的拳头上,橡胶手套的触感有点涩,像是在提醒我别把这张纸捏碎——尽管我很想把它撕成碎片,看看藏在江远墨迹下的真相。
“陈队。”我松开手,卡片边缘在掌心压出了红痕,“晚宴提前,说明他急了。他急着掩盖什么?”
陈国栋的枪还没完全收进枪套,警服前襟因为刚才的跑动被扯得皱巴巴的:“局里己经调派人手去封锁现场了,但江远的安保团队都是退役特种兵,硬闯的话怕打草惊蛇。”他扫了一眼地下室的台阶,“先把这儿的东西整理清楚,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
阿杰从楼梯口探出头来:“我给门把手上的鞋印拍了照,和江远常穿的伯尔鲁帝(Berluti)皮鞋鞋底纹路完全吻合。”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不过……这老楼的监控早就坏了,他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这个问题像根细针扎进我的太阳穴。
我弯腰捡起地上的改锥——就是刚才苏晓棠抄起来防身用的那把,金属柄上还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先干活。”我踢了踢脚边的纸箱,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味窜进鼻腔,“找所有和‘极鲜冷链’有关的东西,尤其是食谱、订单和往来账目。”
苏晓棠己经蹲在档案堆前了,白大褂下摆沾了一块黑渍。
她翻资料的动作很轻,指尖沿着纸页边缘滑动,像是在安抚受惊的蝴蝶:“这里有九十年代的进货单,奶油、可可粉、吉利丁……还有氰化物购买记录?”她突然停住,手电光在纸上投下颤抖的影子,“1998年3月,福记甜品店采购了200克氰化钾,用途写着‘实验室调试’。”
我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二十年前福记的那场火灾烧死了老板娘,烧死了三个学徒,唯独“实验室调试”用的氰化物没被烧化——赵律师尸检报告里提到的杏仁味,让我舌尖泛起铁锈味。
“看这个。”阿杰的声音从角落里传过来。
他正用棉签清理老式电脑的USB接口,鼻尖沾了一层灰:“硬盘磁头坏了,但我带了镜像工具。”他晃了晃随身带着的银色硬盘盒,“说不定能恢复点东西。”
我蹲下身,翻开最上面那一摞纸,是一本泛黄的菜单。
前几页的焦糖布丁标注着“糖霜15克”,到了第17页突然变成“焦糖酱50克”,字体比其他地方深,像是刻意修改过。
我数了数,总共有七道菜的糖分标注异常,而这些菜名——法式欧培拉、黑森林慕斯、青柠芝士挞——正和近三个月三起命案的宴席菜单高度重合。
“小满?”苏晓棠递过来一张合影,照片边缘卷着毛边,“刚才从笔记本里找到的这张,极鲜冷链的研发中心……江远现在的慈善基金会,注册地址就在极鲜冷链的旧址。”
我的手机这时震动起来,唐婉的视频通话弹了出来。
她背后是泛着冷光的心理诊所,白大褂领口露出半截银链:“声纹比对结果有问题。”她调出两段音频,一段是地下室的录音,一段是江远去年慈善晚会的演讲,“你听,‘祭品’的‘祭’字,原音是降调,合成音提了半个音阶——人工智能模仿能骗过80%的识别系统,但骗不过人耳。”
“所以这是J组织故意放出的假线索?”我捏着菜单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
唐婉推了推金丝眼镜:“他们想误导你们,说明真线索就在附近。”
“找到了!”阿杰突然低吼了一声。
电脑屏幕亮起幽蓝色的光,他快速敲击键盘,“加密文件夹,密码是……福记1998?”随着“叮”的一声,一段被压缩成音频的视频跳了出来。
画面很模糊,但能看清一个穿白大褂的厨师在调酱汁。
他往香草奶油里加了一勺褐色液体——是焦糖酱,可下一秒,他鬼鬼祟祟地摸出一个小瓶子,无色液体滴进搅拌盆,气泡在奶油表面炸开。
“这是……”苏晓棠凑近屏幕,“香草奶油是焦糖布丁的基底。”
陈国栋眯起眼睛:“可能是旧素材拼接的,江远现在的甜品店连色素都不用,怎么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我盯着画面右上角的时间码:23:47:12。
“听背景音。”我调高音量,电流杂音里混着“嗡——嗡——”的震动声,“这是厨房通风机,正常运转时频率稳定,但这里有三次明显的停顿。”我想起赵律师死前攥着半块焦糖布丁,指甲缝里卡着焦黑的糖渣,“深夜厨房,没人注意的通风机故障……这是第一次实战记录。”
苏晓棠突然抽了抽鼻子:“你们闻没闻到……焦糊味?”
不,那不是焦糊味。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怀里的档案——最底下压着几封没贴邮票的信,信纸边缘有火烧过的痕迹,墨迹被水晕开了,但还能辨认出“老板”“交易”“主谋在光里”这些词。
“1999年5月17日。”苏晓棠念出落款日期,“学徒阿林的信,他说撞见老板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交易,对方说‘我们只是执行者’。”
我抢过信纸,最后一句被重重划了三道:“真正的主谋藏在光里。”
“藏在光里……”我重复着,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如果J不是江远,而是某种……符号?”
“等等!”阿杰突然扯了扯我的袖子。
他的手机屏幕亮着Wi-Fi检测界面,信号强度从 -90dBm跳到了 -50dBm,“这栋楼十年前就断网了,哪来的Wi-Fi?”
他顺着信号源蹲下,用改锥撬开墙角的电源插座——金属外壳下卡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方块,LED灯正有规律地闪烁着。
“微型发射器。”我摸了摸那东西,表面还带着余温,“监听我们多久了?”
苏晓棠的手突然扣住我的手腕,她的指尖凉得惊人:“刚才在楼梯口,你说‘甜点不是用来吃的’……这时候信号突然活跃起来了。”
陈国栋的对讲机“刺啦”响了一声,里面传来小吴的声音:“陈队!江远的晚宴现场发现可疑装置,像是……炸弹?”
我望着发射器的红灯,喉咙发紧。
原来我们不是猎人,而是被圈在暗室里的猎物。
而那个藏在光里的主谋,正隔着这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听着我们的每一次呼吸。
“走。”我扯起阿杰的胳膊,“去晚宴现场。江远要搞审判,我们就当他的陪审员。”
苏晓棠把信小心地收进证物袋,改锥还攥在她手里,金属柄被握得发亮:“我跟你一起去。”
陈国栋己经在给局里打电话了,警服袖子被他攥出了褶皱:“小吴,封锁所有出口!注意甜品台,尤其是焦糖布丁——”
阿杰背起电脑包,眼镜片上反射着地下室的霉光:“我黑进了宴会厅的监控系统,五分钟后给你们实时画面。”
我们踩着台阶往上跑的时候,风从虚掩的铁门灌进来,掀起满地碎纸。
有一张纸飘到我脚边,是一张旧菜单,最上面那行字被撕了一半——“审判之宴,甜品为刃”。
杏仁味更浓了。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卡片,江远的斜体字还刺着我的掌心。
这次,我要让他的甜点,成为他自己的断头台。
(http://www.kenshuxsw.com/book/bieffh-91.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kenshu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