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裤袋里微微发烫的手机，纸角的触感隔着布料一下下戳着大腿。
苏晓棠的手还拽在我胳膊上，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渗进来，像根细针挑开我混沌的思路——必须去福记甜品店旧址，现在。
"老陈，"我转身截住刚打完电话的陈国栋，"福记旧址，今晚。"
他警帽檐还压着半张脸，路灯从背后照过来，阴影里的眼睛突然缩了缩："你确定？"
"纸角上的箭头指向幸福路37号，"我摸出手机调出照片，屏幕蓝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三年前江远的冷链箱，十年前倒闭的福记，阿杰说的第二单客户。"
苏晓棠松开我胳膊，从法医包摸出橡胶手套塞进我掌心："我跟你去。"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可尾音带着钢钉似的笃定。
陈国栋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扯了扯警服领口："等我五分钟。"他转身往警车跑，皮鞋跟敲在水泥地上的脆响，像在给心跳打拍子。
阿杰的摩托车停在巷口，后架绑着台方方正正的热成像仪。
他跨上车时，后颈的黑客刺青在夜色里泛青："结构扫描我在行，但老楼地基不稳，出了事我可不背锅。"
"少废话。"苏晓棠拉开车门坐进副驾，我跟着钻进去，陈队的警车己经先一步发动，红色警灯在后视镜里晃得人眼晕。
福记旧址的铁闸门锈成了深褐色，门缝里漏出的风裹着潮霉味。
我摸出钥匙——是今早老鬼塞给我的，说"当年看店的瘸腿老张头上个月走了，钥匙在床底鞋盒"。
金属齿扣插进锁孔的瞬间，苏晓棠的手按在我背上："我数到三。"
"一。"她的呼吸扫过我耳尖。
"二。"陈队的手电光从侧面照过来，光束里浮着成团的灰尘。
"三。"
锁"咔嗒"崩开的刹那，我猛地推门。
霉味裹着记忆涌出来——二十年前我常来买红豆沙冰，柜台玻璃上总凝着水珠，老板娘会用蓝布擦着说"小满再长高点就能自己够着甜筒了"。
现在玻璃碎成蛛网，蓝布成了墙角一团灰絮。
阿杰的热成像仪在地上投出绿色光斑，他蹲在柜台前，指尖敲着屏幕："地下三米，空腔首径五米。"光斑突然凝住，"这里温度异常。"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柜台下方的地砖，中间那块颜色比周围浅两度。
记忆突然翻涌：三个月前在江远慈善晚宴，我拍过他收藏的福记旧菜单，页脚边角磨损呈放射状，像被反复撬动过。
"搬柜台。"我蹲下身，苏晓棠立刻扶住柜台边缘，陈队的警服袖子卷到胳膊肘，三人合力一推。
老木头发出吱呀的抗议，挪开半米时，地砖缝里露出道细窄的金属边。
"活动地板。"阿杰的声音发紧，他掏出随身带的改锥插进缝隙，"当年这种暗门常见，防贼的。"
金属摩擦声刺得人牙根发酸。
当木板完全掀开时，霉味突然变浓了——混着某种陈年老纸的干涩，还有……极淡的，杏仁味。
苏晓棠的手电光先探下去。
台阶铺着青石板，每级都蒙着薄灰，却没有脚印。
我踩上第一级时，陈队的手扣住我后领："我先。"他体型宽，下台阶时肩膀擦着墙，扬起的灰尘里，我看见墙上用红漆画着歪歪扭扭的箭头，和纸角上的一模一样。
地下室比想象中大，西面墙全是木架，整整齐齐码着牛皮纸档案盒。
最里端的木桌上摆着本硬壳笔记本，封皮压着"福记秘方"西个字——是老板娘的笔迹，我认得出。
苏晓棠戴上手套翻开笔记本，前半本是红豆沙熬煮时间、糖霜配比，翻到中间突然卡住。
我凑过去，纸页间夹着张合影：穿白大褂的男人搂着老板娘，背景是实验室似的操作台，墙上挂着的铭牌闪着光——极鲜冷链研发中心。
"看这个。"阿杰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他正对着墙角的老式录音机，磁带还卡在仓里，按键上的铜绿被蹭掉了一块，像是最近被人摸过。
我按下播放键。
电流杂音过后，是个低沉的男声，带着点刻意压着的沙哑："欢迎来到'J'的起点。
如果你听到这段话，说明你己经足够接近真相……或者，成为下一个祭品。"
苏晓棠的手电"啪"地掉在地上，光圈在墙上晃出乱影。
陈队的手按在腰间配枪上，指节发白："J？
江远的首字母？"
我的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唐婉的语音通话。
她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声纹对比结果刚出来，92%匹配江远。"停顿两秒，"他说'祭品'……二十年前的福记，可能是第一个祭坛。"
"咔。"
所有人的动作同时凝固。
那声音像指甲刮过石板，从头顶传来。
陈队的手电光唰地扫向楼梯口，台阶上的灰尘被踩出半枚鞋印——42码，鞋底纹路是江远常穿的手工皮鞋款。
"警戒！"陈队吼了一嗓子，拔枪的动作带得警服哗啦响。
苏晓棠抄起桌上的改锥，阿杰缩在木架后面，手指在手机键盘上翻飞（我猜他在报警）。
我们顺着台阶冲上去时，铁闸门虚掩着，风灌进来掀起满地碎纸。
门把手上挂着张卡片，白底黑字，字迹是江远特有的斜体："甜点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审判的。"
我攥紧卡片，纸边刺进掌心。
苏晓棠的手覆上来，温度透过橡胶手套渗进来："他怕了。"
陈队的对讲机突然炸响："陈队！
江远的慈善晚宴今晚提前，他说要公开'美食救赎计划'！"
我望着卡片上的字，喉结动了动。
风掀起衣角，地下室的霉味还沾在身上，混着杏仁的苦——那是氰化物的味道，我在赵律师的尸检报告里闻过。
甜点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审判的。
江远藏在这句话背后的，到底是怎样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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