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老鬼的手机，后壳的定位器还在发烫，像块烧红的小铁片贴在指尖。
苏晓棠的手指几乎要嵌进我袖子里，她的声音比棉纺厂的风还冷：“十年前福记老板坠楼案，目击证人画的素描……下颌线和照片里的完全重合。”
老鬼的喘息声突然粗重起来，他膝盖压着碎玻璃，额头抵在满是机油的地面上，像条被踩住尾巴的狗。
陈国栋蹲下来，单手扣住他后颈：“先带回局里，笔录慢慢做。”两个便衣过来架人时，老鬼的老人机又在我掌心震了震——是阿杰的定位截图，红色光点钉在福记旧址的地下实验室，旁边备注着“信号源活跃中”。
“117。”我对着黑屏的手机轻声念，刚才熄灭前闪过的那串数字像根细针，扎得太阳穴突突跳。
上周三水厂命案的卷宗编号是117，赵律师办公室保险柜的密码锁也是三位数，最后一位被咖啡渍盖住的，会不会就是7？
“小满？”苏晓棠碰了碰我手背，“阿杰说要追踪那个未知号码，需要你确认。”
我把手机递给她，转身时撞在生锈的纺织机上，金属刮过肋骨的疼让我清醒些。
掏出自己手机拨通阿杰的号码，他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那号码注册信息被抹得比脸还干净，不过IP残留了点尾巴，指向城边的老电信基站，08年建的，早该拆了。”
“能进吗？”
“市局防火墙封着，除非……”阿杰顿了顿，背景里传来键盘敲击声，“今晚十点市政要检修基站电路，我混进去。”
我看了眼手表，七点十七分。
棉纺厂的破窗漏进晚霞，把苏晓棠的白大褂染成血红色。
她举着老鬼的手机，屏幕亮度调得极高，还能勉强看出“117”那行小字的残影。
“我跟你一起。”苏晓棠突然说，“法医科有市政维护的工作证模板，我能伪造。”
陈国栋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警帽檐压得低，看不出表情：“胡闹。”但他没拦，只是摸出烟盒又塞回去——局里早禁烟了。
九点五十分，我和苏晓棠蹲在基站后巷的垃圾桶旁。
阿杰穿着深蓝色工装，胸前挂着伪造的“市政检修”工牌，正跟看门的老头攀谈。
老头叼着烟，手电筒光束在阿杰工牌上晃：“小同志，你们这组我没见过啊？”
“王伯，新调过来的。”阿杰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您老记性好，可我这新人哪敢忘？上次您教我修变压器，那手艺——”
老头的手电筒垂下去：“得得得，进去吧。注意安全，那老机房地板朽了。”
我和苏晓棠跟着溜进去时，阿杰冲我们比了个“OK”。
机房里弥漫着霉味和烧焦的橡胶味，老式服务器在墙角嗡嗡作响。
阿杰扑到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蓝光映得他眼白发亮：“缓存删除记录在这！他们删得太急，本地日志没清干净。”
屏幕跳出段模糊的录像，时间显示是江远慈善晚宴当天凌晨两点十七分。
画面里的人戴鸭舌帽，帽檐压到鼻尖，只能看到下半张脸——和老鬼给的照片里，那个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严丝合缝。
他手里提着个银色箱子，箱体底部有排细小的金属扣，在镜头前晃过的瞬间，我猛地凑近：“温控胶囊箱！”
苏晓棠的手机“叮”地响，是唐婉的视频邀请。
她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背景是泛着冷光的心理咨询室：“胶囊箱？江远三年前在巴黎美食展上用过，专门运输需要-196℃保存的鹅肝冻。”她推了推眼镜，“不过更关键的是——”她点了点画面时间轴，“凌晨两点进宴会厅，三点十七分离开，和当晚清洁阿姨发现备用冰箱门没关的时间完全吻合。”
“就凭这个？”陈国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他的影子罩住屏幕，“可能是工作人员。”
阿杰敲了敲键盘，另一组数据弹出来：“这箱子属于‘极鲜’冷链，近半年只有三单客户。第一单是江远的慈善基金会，第二单是……”他突然停住，手指悬在键盘上。
“第二单是谁？”苏晓棠追问。
阿杰抬头，眼睛在蓝光里发暗：“福记餐饮。十年前倒闭的那家。”
陈国栋的喉结动了动，警帽檐终于抬起来，露出紧绷的下颌线：“我现在申请调取客户名单。”他掏出手机往外走，通话声被机房的嗡嗡声吞没：“张局，需要特批……”
唐婉的声音从手机里飘出来：“陆小满，这段录像的行为模式，和江远早期处理‘食材’的方式一模一样。他喜欢亲力亲为，但后来学聪明了，开始培养‘门徒’。”她顿了顿，“除非，这是某种仪式。”
我盯着屏幕里那个提箱子的身影，他转身时，帽檐下闪过半枚银色耳钉——和赵律师审讯室监控里，替他送咖啡的助手耳朵上的，一模一样。
“如果这不是模仿，是传承呢？”我轻声说。
苏晓棠的手机突然震动，是阿杰发来的新文件。
我点开，是张模糊的照片——基站墙角的水泥缝里，塞着张泛黄的纸角，隐约能看到“合作”两个字，下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箭头。
机房外传来脚步声，阿杰猛地合上笔记本：“有人来了！”
我把手机塞进裤袋，纸角上的字迹在视网膜上烙下痕迹。
那是江远的字迹吗？
还是……
“走！”苏晓棠拽着我往安全通道跑，身后传来老头的吆喝：“谁在里面？站住！”
晚风卷着基站的灰尘灌进衣领，我摸了摸裤袋里的手机，纸角的触感隔着布料刺着大腿。
合作协议书，手绘地图……这些碎片，很快就要拼出全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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