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楼下被警灯染红的写字楼外墙，后槽牙咬得发酸。
赵律师办公室的百叶窗在风里晃，漏出一线昏黄的光，像只半睁的眼睛。
"陆先生？"小周的声音从身后撞过来，我转身时差点撞到他怀里。
这小子额头挂着汗，证物袋在他手里抖得哗啦响，"您看这个。"
黑色账本的封皮贴着我的掌心，磨秃的边角硌得生疼。
翻到中间页，密密麻麻的数字突然在眼前跳成乱码——"3.15 沪A87X36 冷链车 甜菊糖苷2kg""4.22 东南亚D市 实验室耗材 汇出USD5000"，最后一页夹着张照片，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镜头，后颈有块紫红色胎记——和三年前便利店监控里，往酱料瓶里加东西的背影一模一样。
"技术科说有境外账户流水。"陈国栋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身边，他的警服肩章擦过我胳膊，"但这本......"他指了指账本里夹的皱巴巴的菜单，"他们说像甜品制作单，可我看着像......"
"时间表。"我脱口而出。
指尖划过菜单上的字迹，"命运之钟"西个字被红笔圈了三遍，下面列着："熬煮焦糖：14:00-14:15""注入模具：14:20""冷藏定型：14:30-16:00"。
每个步骤后面都标着小字，"烤箱预热至180℃""冰库温度-18℃"。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苏晓棠的微信："来法医室，有新发现。"
法医室的冷风机嗡鸣着，苏晓棠站在操作台后，白大褂袖口沾着咖啡渍——她今早肯定又没吃早饭。"焦糖层的检测报告。"她推过来一沓纸，指尖在"温控缓释胶囊"几个字上顿了顿，"外壳是食用明胶，里面包着河豚毒素。
温度低于10℃时稳定，超过25℃......"她用镊子夹起颗米白色颗粒，在显微镜下，胶囊表面裂开细小的纹路，"两小时内完全溶解。"
我想起游轮案里那碗化了一半的冰淇淋，想起慈善晚宴上融成糖浆的太妃糖。
后颈突然冒起冷汗："江远不是随机杀人，他在测试......测试毒素释放的时间差。"
"叮——"
老鬼的电话来得正好，背景音里混着炸串摊的油响。"陆爷，我托人翻了赵律师的出入境记录。"他吸了口串，声音突然压低，"近三年他飞了七次东南亚D市，每次都去同一个地址——"他念出一串字母，"查了，是家叫'远泽生物'的实验室，法人......"
"JY Foundation。"我替他说完。
窗外的警笛声突然拔高，像根针戳进耳膜。
赵律师今早站在落地窗前的背影浮出来，他袖扣上的J.Y.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原来那不是慈善的勋章，是刻进骨血的烙印。
"陈队，得引蛇出洞。"我转身时撞翻了苏晓棠的马克杯，褐色液体在操作台上漫开，像摊未干的血，"赵律师不可能只当传声筒，他肯定还有下家。"
陈国栋的喉结动了动，从抽屉里摸出盒烟又放下。"你想怎么做？"
"我扮成买'神秘香料'的富商。"我扯松领口，想起上周在茶餐厅听到的传言——有个神秘买家愿出二十万买"能让甜点更特别的秘方"，"赵律师的线人最近在打听这种消息，老鬼说他们急着出货。"
行动定在今晚十点，老城区的破仓库。
我套上件皱巴巴的Polo衫，腕间戴着从当铺淘来的镀金表——得让对方觉得我是刚发迹的土财主。
陈国栋派了三个便衣藏在货架后面，苏晓棠带着设备守在面包车里。
仓库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进来的是个穿皮夹克的瘦子，左耳垂缺了块，像被狗咬掉的。
他扫了我一眼，首接伸出手："货呢？"
"先谈价。"我摸出烟盒，抖出根烟，"二十万，我要见你们老板。"
瘦子的瞳孔缩了缩，右手往腰间摸。
我心跳到了喉咙口——他腰上别着东西，硬邦邦的，可能是刀。
"警察！不许动！"
小周从货架后窜出来，按倒瘦子的动作太急，撞翻了堆纸箱。
我盯着瘦子被反剪的手，他腕内侧有片青灰色的刺青，是朵变形的鸢尾花——和赵律师办公室地毯上的暗纹一模一样。
"赵律师让我盯着食品监管局的王局长。"瘦子的声音带着哭腔，"今晚八点，王局长要在'云顶阁'办家宴，赵律师说......说要让他吃最后一顿甜点心。"
我掏出手机看时间，七点十七分。
云顶阁在城南，开车过去至少半小时。
"陈队！"我冲门外喊，"调最近的警力去云顶阁，让苏晓棠带检测设备——"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邮箱的提示跳出来。
视频加载时，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打滑。
赵律师坐在皮质转椅里，身后是他办公室的落地窗，警灯的红光在他脸上晃。"陆侦探，"他笑起来，嘴角扯得很开，像道裂开的伤口，"你以为拆了我这颗棋子，就能掀翻棋盘？
江远在东南亚的实验室，早就培养出更完美的'食材'了。"
视频最后两秒，他突然凑近镜头，眼白里爬满血丝："他说，要让所有人都尝尝......自己种的恶果。"
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裂成蛛网。
仓库外的警笛声连成一片，可我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云顶阁的方向腾起两盏警灯，像两颗发红的糖，在暮色里晃啊晃。
"陆先生？"小周蹲下来捡手机，"赵律师的电脑破解了，里面有个加密文件夹......"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文件名是......'终极料理'。"
我弯腰去捡手机，指甲掐进掌心。
窗外的风卷着枯叶撞在玻璃上，像谁在敲摩斯密码。
赵律师的笑声还在耳边响，混着焦糖熬糊的苦香——这场用味觉做刃的谋杀，才刚刚端上第一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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