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空调还在嗡鸣，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血字，后槽牙咬得发酸。
手机在掌心震动，苏晓棠的未接来电显示着三个未读，号码后面跟着个感叹号——她极少用这种提示，除非情况紧急。
"老鬼，去查查赵律师最近接触的人。"我把笔记本塞进帆布包，指节捏得发白，"阿杰，加密信息备份到云端，用我给你的那个海外服务器。"
老鬼把烟头按在窗台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磨破边的皮夹克："成，我这就去盯梢。"他转身时，后颈的刀疤在灯光下泛着青，像条蛰伏的蛇。
阿杰的手指还搭在键盘上，屏幕蓝光映得他眼眶发青："陆哥，这加密算法...像是军用级的，他们可能己经定位到实验室了。"
我心头一跳。
周景明的配方、伪造的检疫票、江远的影子——这些碎片突然串成一条线。
三个月前第一起中毒案，受害者是孤儿院的孩子；两个月前社区老人集体腹泻；上周的高端宴会上，有企业家口吐白沫被抬走。
所有事件都挂着"江氏慈善"的名头，而每次出事，江远都戴着金丝眼镜在镜头前鞠躬："是我们监管不力。"
现在轮到我了。
手机又震，这次是苏晓棠的语音："来法医室，带周景明的笔记本。"
我抓起伞冲进雨里，雨水顺着伞骨砸在脚面，像有人在头顶敲钢钉。
法医室的冷光灯照得瓷砖发白，苏晓棠正对着显微镜，白大褂袖口沾着淡褐色污渍——那是胃内容物的颜色。
"龙胆酮在体内代谢周期是七十二小时。"她转动载玻片，"但第三起案子的受害者，我在十二指肠绒毛里发现了丙二醇残留。"她抬头，护目镜上凝着水雾，"周景明的配方里，这两种东西是延时剂。"
我喉咙发紧。
延时投毒，让毒素在特定时间发作，这样江远就能在案发时站在聚光灯下，用"刚得知消息"的无辜表情接受采访。
"他们把周景明的复仇剧本改成了慈善秀。"我翻开笔记本，牛骨图案在冷光下泛着旧纸的黄，"现在，他们要把我变成第五个'意外'。"
苏晓棠摘下手套，指节抵着桌面："明天江远要办慈善晚宴，主题是'舌尖上的善意'。"她从抽屉里拿出个金属小盒，里面躺着米粒大的传感器，"我能在每道餐点里装这个，实时监测毒素。"
"万一他们提前检测？"
"所以我换了样品。"她打开冷藏柜，里面摆着两盘提拉米苏，"真样品送去省厅化验，端上桌的是我用明胶和食用色素做的假模子——除非他们当场剖胃，否则查不出问题。"
我盯着她睫毛上挂的水珠（她刚才大概跑着来的），突然想起上周她蹲在案发现场，用镊子夹起半片碎碗，说："凶手把毒下在汤里，但故意留了半块没化的糖，让毒素晚半小时发作。"那时她的白大褂沾着泥，眼睛亮得像淬了冰的刀。
"我要当晚宴的美食顾问。"话出口时，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但随即明白这是唯一的办法——只有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他们才会急着动手。
苏晓棠的瞳孔缩了缩，随即又舒展成平静的线条："我让人在宴会厅装了隐藏摄像头，赵律师今天下午去了蜜语工坊，提了个黑色箱子。"她把传感器塞进我掌心，金属凉意透过皮肤渗进血管，"他们要的是你的命，但更想要你死得像场意外。"
唐婉是在傍晚来的。
她敲门时带着茉莉香，是她常用的护手霜味道。"我在警局心理室听到风声，江远买通了几个记者，准备在晚宴后写你'因调查压力过大精神失常'。"她坐在我堆满外卖盒的沙发上，膝盖上摊着笔记本，"所以你要表现得太自信——自信到像只开屏的孔雀，让他们觉得你根本没怀疑到陷阱。"
"具体怎么做？"
"当众夸主厨的手艺，把每道菜的典故背得滚瓜烂熟。"她笔尖敲着太阳穴，"吃到甜点时，一定要说'这道绝对安全'。
他们需要你放松警惕，才会按计划投毒。"
我摸着后颈的冷汗。
三天前唐婉还在听我吐槽老鬼的烟味太冲，现在她的手指在纸上划出锋利的线："记住，你的每句台词都要让他们觉得，你离真相还差十万八千里。"
晚宴当天，水晶灯把宴会厅照得像浸在蜂蜜里。
我穿着唐婉挑的深灰西装（她说"要显得像个被宠坏的美食家"），站在主桌前举着香槟："江先生选的主厨是巴黎蓝带毕业的，这道黑松露汤的熬煮时间——"
台下传来轻笑。
我瞥见赵律师坐在第三排，西装口袋露出半截黑信封。
他的目光扫过我时顿了顿，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这道鹅肝塔塔用的是三个月大的填鸭。"我夹起一片苹果，故意让银叉碰出脆响，"甜酸度刚好中和鹅肝的腻，堪称完美。"
赵律师的喉结动了动。
他低头看表，手指在桌下敲了三下——那是摩斯密码的"G"，江远名字的首字母。
甜点端上来时，我闻到了熟悉的焦糖香。
布丁表面结着层琥珀色的糖壳，我用银匙敲开，裂缝里渗出浅褐色的浆。
"这道焦糖布丁是主厨的拿手好戏。"我举起勺子，对着隐藏摄像头的方向笑，"我敢说，今晚最安全的就是它。"
赵律师的手指在桌下收紧，黑信封被捏出褶皱。
试纸在布丁里只浸了两秒，就泛起淡紫色——铃兰碱，微量，但足够致命。
我不动声色把布丁推到桌边，瓷盘底擦过桌布发出刺啦声。
"陆先生觉得如何？"江远从主位起身，金丝眼镜反着光。
"入口即化。"我舔了舔嘴角的糖壳，"就是...糖稍微多了点。"
他的笑纹僵在眼角。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
水晶灯突然炸响，玻璃碎片像暴雨般砸下来。
黑暗中有人尖叫，我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传感器，却听见"咚"的一声闷响——是重物砸在桌面上的声音。
有液体溅到我手背，黏糊糊的，带着焦苦的甜。
"开灯！"江远的声音带着颤。
应急灯亮起时，我盯着手背上的液体。
那是焦糖色的，混着几缕暗红——像极了被血染红的糖浆。
有人倒在主桌上，头歪向一侧，嘴角还挂着没吃完的布丁。
而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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