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推着自行车在碎石路上狂奔,后轮碾过水坑溅起泥点,糊在娄晓娥的裤脚。她双手紧紧攥着车座后的麻绳,小腹的隐痛混着颠簸感,让眼前的梧桐树影都成了重影。
人民医院的走廊飘着来苏水的气味,挂号处的玻璃后面,护士正看《大众电影》。许大茂哐当一声撞翻铁栏杆,吓得她瓜子壳掉在病历本上:“急什么?妇产科在二楼,先去填婚姻状况……”
“怀了!肯定是怀了!” 许大茂声音里带着破音,唾沫星子溅在玻璃上,“快给我媳妇做检查,要是有个闪失……”
“同志,” 王护士慢条斯理地戴上眼镜,“怀孕得先验尿,流程得走……”
“我来!” 娄晓娥突然抓住许大茂的手腕,指甲掐进他晒黑的皮肤。她接过搪瓷杯时手在发抖,走进女厕所后靠着白瓷砖墙缓缓蹲下。
化验室的灯亮了又灭,穿白大褂的陈医生推了推眼镜,病历本上的钢笔字洇开小片墨迹:“受孕不到一个月,胚胎着床位置正常,但孕妇体质偏虚,得注意静养。”
“真怀上了?” 许大茂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像是怕惊着什么,他哆嗦着接过诊断书,纸角在指缝间沙沙响,“陈医生,您说我媳妇需要吃什么补补身子?您给开个方子。”
娄晓娥猛地抬头,却见陈医生笑着摇头:“我这是西医,再说你爱人身体现在好的很,也不需要补身体。如果你真想补补,最好找中医科开方子。不过许师傅,你要注意的事你爱人前三个月要当心。”
出了医院大门,许大茂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捧住娄晓娥的腰,像是捧着易碎的琉璃盏。阳光穿过法国梧桐的枝叶,在他发顶洒下金斑,这个平时骂骂咧咧的男人,此刻眼里竟有了水光:“晓娥,咱有孩子了。是咱许家的骨血,不是……”
他没说完的话梗在喉间,想起贾张氏那句 “蔫黄瓜”,想起刘光天在澡堂说他 “不行”,拳头慢慢攥紧,娄晓娥伸手摸他发顶。
“回西合院吧,” 她轻声说,“该让他们看看,许家不是绝户。”
傍晚的西合院飘着煤球炉的气味,贾张氏正蹲在自来水龙头前洗尿布,见许大茂扶着娄晓娥进来,故意把木盆摔得山响:“哎哟,这是从医院抬回来的?该不是得了什么脏病吧?”
“放你娘的狗屁!” 许大茂暴喝一声,从怀里掏出诊断书拍在石桌上,纸页被风掀起,晃得贾张氏眯起眼,“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有后了!”
二大妈端着菜盆正从后院出来,面条上的黄瓜丝抖了三抖:“乖乖,真是见喜了!我说昨儿听见喜蛛叫呢!” 她凑近娄晓娥,鼻尖几乎碰到对方小腹,“让二大妈瞧瞧,这肚子该不是双胞胎吧?”
“双胞胎?” 三大爷闫阜贵放下算盘,镜片后的眼睛转了转,“许师傅,这生育补贴得按人头算,要是多胞胎……”
“三大爷!” 许大茂一拍石桌,震得酱油瓶都晃悠,“我家的事轮不到你算帐!还有你 ——” 他转向贾张氏,后者正用袖口擦诊断书,“再敢编排我媳妇,明儿就把你那些封建迷信的破事儿捅到街道办,让你去学习班喝糊糊!”
“都听着!” 他站到石凳上,像在放露天电影前训话,“我许大茂从今儿起也是有后之人了!谁再敢嚼舌根,老子跟他拼命!还有 ——”
娄晓娥看着丈夫暴跳如雷的模样,突然觉得累极了。她摸了摸小腹,那里还没有任何动静,却己经搅得全院鸡犬不宁。或许正如许大茂说的,回娘家养胎才是清净的,至少不用每天面对这些阴阳怪气的嘴脸。
第二天清晨,轧钢厂食堂的铁皮屋顶上,麻雀正在啄食隔夜的馒头渣。何雨柱哼着《智取威虎山》的调子擦灶台,不锈钢锅铲在他手里转出银亮的弧光。自从 “忆苦思甜羹” 事件后,他在食堂的地位水涨船高,连李主任见了都得赔笑脸。
“师父,快看!” 学徒马华突然撞开后门,手里的菜筐晃得芹菜叶首掉,“来了个新帮工,说是从后勤调过来的!”
何雨柱挑眉,抬头看见帘子被掀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 蓝工服洗得发透,领口别着枚褪色的厂徽,正是秦淮茹。她怀里抱着搪瓷缸,缸沿露出半截油纸包,正是昨天在仓库里的那包酱菜。
“柱子,” 她轻声打招呼,眼神躲闪,“李主任说以后我在这儿帮忙。”
后厨顿时炸开了锅。刘岚正在和面上蒸笼,擀面杖 “当啷” 掉在地上:“开什么玩笑?食堂帮工那个是随便进的,她一个车间钳工……”
“就是,” 切配组的老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除非是领导亲戚,不然哪能随便进?” 他故意把 “领导” 二字咬得极重,眼光在秦淮茹的油纸包上打转。
何雨柱没说话,只是盯着秦淮茹的手。她的虎口处有块新疤,像是被热油烫的 —— 大概是昨晚在李主任那儿碰的钉子。想到仓库里那肥腻的手掌差点碰到她,他突然觉得恶心,转身把铁锅砸在灶台上,发出巨响。
“吵什么?” 李主任的公鸭嗓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攥着个牛皮纸袋,油迹正从里面渗出来,“这是厂里特批的帮工,秦淮茹同志以后负责择菜和洗盘子,都给我配合点!”
“特批?” 刘岚冷笑,“李主任,上次我申请涨半级工资您说名额满了,怎么她调岗就这么容易?”
李主任的胖脸闪过一丝慌乱,他把纸袋往秦淮茹怀里塞:“这是劳保用品,快去把厨具擦了!” 转身又对何雨柱说,“何班长,今儿中午加个红烧鱼,杨厂长要来视察……”
“没空。” 何雨柱打断他,抄起剔骨刀在磨刀石上蹭,“我这儿缺个切配,马华还得学颠勺呢。”
李主任的汗下来了,他知道何雨柱这是故意刁难。要是今天午饭菜品掉链子,他这主任位子怕要不保。
“那个…… 秦同志,” 他转向秦淮茹,声音软了几分,“你切个鱼应该没问题吧?”
“我试试。” 她接过鱼,刀刚碰到鱼鳞,手就抖得厉害。那尾草鱼突然甩尾,溅了她一脸水,案板上顿时一片狼藉。
“哈哈!连鱼都抓不住,还想进食堂?” 刘岚大笑,引来几个学徒围观。秦淮茹的脸涨得通红,指甲掐进鱼腹,却怎么也划不开。
“行了!” 何雨柱突然出手,刀光一闪,鱼鳞像雪花般飞落。他左手按住鱼头,右手持刀如飞,眨眼间就把鱼处理得干干净净,内脏整整齐齐码在搪瓷盘里,“马华,教她怎么刮鳞,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马华忙不迭点头,拉过秦淮茹示范。
“师父,” 马华小声说,“这秦淮茹是不是跟李主任有什么…… 你看她兜里那油纸包,跟上次送李主任的酱菜一个样。”
“少管闲事。” 何雨柱把铁锅烧得通红,倒油时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脸,“干活儿!”
中午开饭时,食堂窗口排起长队。秦淮茹站在打饭窗口旁,双手被泡得发白,看着何雨柱在灶台前挥汗如雨。他炒的红烧鱼香气扑鼻,连杨厂长都多打了半勺。她想起早上李主任塞给她的纸袋,里面除了劳保手套,还有张纸条:“晚上六点,老地方。”
“秦淮茹,发什么呆?” 刘岚敲了敲她的肩膀,“去把泔水桶倒了,别挡着道!”
她刚提起泔水桶,就听见身后传来嬉闹声:“听说许大茂媳妇怀上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可不是,说不定是借种呢,许大茂那身子骨……”
秦淮茹猛地转身,泔水溅在脚面上:“你们胡说什么?”
“哟,急了?” 打菜的小王挤眉弄眼,“我们说许大茂呢,关你什么事?你不会是和许大茂……”
“是不是都没事闲的了,乱嚼舌根。” 何雨柱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他手里还握着炒勺,勺柄上的油滴在地上。
傍晚收工后,食堂渐渐安静下来。秦淮茹摸出兜里的纸条,往仓库方向走去。食堂仓库里,秦淮茹正拼命推开李主任的肥腻手掌。他身上的劣质香水味混着酒气,让她一阵作呕。
“李主任,” 她退到货架旁,碰掉了几袋盐,“别……别……”
深夜的西合院静得可怕,娄晓娥躺在床上,听着许大茂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的声音。他每隔一会儿就进来摸她的肚子,手心的汗把睡衣都洇湿了。
“大茂,睡吧。” 她轻声说,“医生说要静养。”
“睡不着。”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晓娥,你说这孩子要是长得像何雨柱怎么办?那家伙天天往咱屋跑,送药酒送药膳……”
“够了!” 娄晓娥猛地坐起,床头的搪瓷缸被碰翻,“许大茂,你是不是有病,你明明知道是你的孩子,为什么非要往那方面想?”
许大茂不说话,从枕头底下摸出那瓶药酒,对着月光看了又看。瓶底沉着些褐色药渣,他突然想起何雨柱说过 “药引子难得”,说不定里面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明天我就送你回娘家,” 他突然说,“那儿有佣人有厨子,比在这儿强百倍。省得那些禽兽天天盯着咱,说孩子是野种。”
娄晓娥一怔,心里突然涌起暖意。原来他发疯似的闹,不过是怕别人看不起许家。她伸手摸他的脸,摸到胡茬扎手:“听你的,明天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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