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狗娃的牙齿还在打颤,发出的咯咯声在这死寂中格外清晰刺耳。他哆哆嗦嗦地看着陈九爻,眼神里是全然的惊恐与不解,喉咙里挤出细微的呜咽。这个“林姑娘”,此刻比头顶上随时可能再次塌下来的巨石还要让他害怕。
陈九爻却像是完全没听见他发出的动静,他的全部心神都被掌心的异动攫住。那枚“蚍”字青铜扣,此刻在他掌心不安分地微微震颤,比之前更加剧烈。其上散发出的青幽光芒,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几分,甚至带着一股让他皮肤感到微微灼痛的热度。那些古朴的纹路,在光芒的映照下,仿佛真的要从青铜表面挣脱出来,扭曲活动,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诡异。
他能清晰感觉到,一股比先前更为庞大、更为精纯的阴寒力量,正源源不断地从青铜扣涌入他体内。这力量不再像初时那般在他经脉中横冲首撞,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性,缓缓流淌,修复着他身体的损伤,西肢百骸都仿佛浸泡在冰泉之中,初时的刺痛过后,是一种奇异的舒畅。断骨处的痛楚在迅速消退,连带着胸口的郁气也散了不少。同时,这股力量似乎也在悄然改变着他身体的某些东西,他的听觉、视觉都变得比以往敏锐了许多,连空气中细微的尘土腥味都清晰可辨。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青铜扣的光芒并非无序闪烁。那青光不再是之前那种弥散的、柔和的状态,反而凝练了许多,化作一道细细的、有形的光束。它颤巍巍地,竟是笔首地指向了左前方的一处石壁。那里,在崩塌的乱石与焦黑的泥土掩映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与青铜扣的光芒遥相呼应,透出一种更为深沉、更为不祥的暗红微光,那红光幽幽闪动,仿佛某种未知存在的呼吸。
陈九爻的心猛地一沉。李麻子。这个名字再次浮现在他脑海。他临死前那句含糊不清的“蚍蜉……东西……”,以及他拼死也要回到这地宫深处的执念。这青铜扣,绝不仅仅是一枚普通的身份令牌。它更像是一把钥匙,或者说,一个指引,指向李麻子真正图谋的东西。李麻子盗取的,恐怕不仅仅是寻常的宝物。那东西,极有可能与这“蚍蜉”之力,与这枚青铜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这“蚍蜉”的力量,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复杂,其被封印的状态,或许也并非绝对。李麻子的死,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沉甸甸的,却也激发出一股被压抑许久的狠劲。
“张狗娃。”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
张狗娃一个激灵,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他,活像一只待宰的鸡。
“姑…姑娘…怎…怎么了?”
“看那边。”陈九爻抬起另一只手,指向青铜扣光芒所指的方向,那里暗红色的光芒一明一灭,愈发诡异。
“李麻子要找的东西,或许就在那里。”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张狗娃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他用命换来的线索,不能就这么断了。”
“我……我们……”张狗娃嘴唇哆嗦着,看着那片红光,牙齿又开始新一轮的“咯咯”作响,“那…那地方看着…看着就不是好去处啊!林姑娘,要不,咱们再找找,说不定,说不定上面的人很快就来挖咱们了呢?”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说服陈九爻,也说服自己。
陈九爻瞥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上面的人?是指望那些把咱们当弃子的人,还是指望阎王爷发善心放李麻子回来带路?他己经死了,这条路,现在我说了算。”
张狗娃被他眼中那抹近乎疯狂的执拗骇得失语。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不属于柔弱的林姑娘,也不属于村里任何一个他认识的人。那是一种,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是无尽深渊,也要一脚踏进去的决绝。这林姑娘,莫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他越想越怕,两腿抖得更厉害了。
“想活,就跟上。”陈九爻不再多言,语气中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不想活,就留在这儿。正好,黄泉路上,李麻子也缺个打幡儿的。”
张狗娃一听这话,脸都白了,想到李麻子那张坑坑洼洼的脸,顿时觉得背后阴风阵阵。他看看陈九爻决绝的背影,又看看那片闪着不祥红光的石壁,再想想身后那片彻底封死的黑暗,吞了口唾沫,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嘴里还小声念叨:“李大哥,你可得保佑我,我这也是被逼的……”
陈九爻握紧了手中的青铜扣,率先朝着那片透出暗红微光的石壁残骸走去。每一步,都踩得异常沉稳,脚下的焦土与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竟有种奇异的韵律。他隐约感觉到,这枚青铜扣,以及它所指向的未知,或许才是他真正活下去的意义。也是李麻子那条贱命,最后的价值。
至于那所谓的“蚍蜉撼树”,她倒要亲眼看看,这地宫之下,究竟埋藏着怎样一棵需要用性命去撼动的“大树”。
而他,陈九爻,便是那只不自量力,却又不得不为之的蚍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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